卧室隻有一張床,理所當然的,她們要在一張床上睡。
她活了十八年,還沒和人一起睡過。
不會還有晚安吻環節吧……光是想想就毛骨悚然了。
該怎麼拒絕,還不習慣,不适應?或者聊别的話題岔過去?要不直接一點,就說不行。
可太直接會不會傷人,最主要的是,會不會影響到她們的婚姻關系?
難以接受親密接觸是一方面,不想坑到以後會恢複記憶的自己,又是另一方面了。
徐夢舟有點煩躁,揉了一把頭發。
她沒能想太久,衛生間的門就被推開,一位幹幹爽爽的人走出來,若不是微紅的面頰和暖絨絨的淺淡熱氣,幾乎瞧不出這是位剛洗過澡的人。
徐夢舟立刻把視線投過去,随即想到剛剛亂七八糟的念頭,又快速轉頭收回。
可下一瞬,她又把頭轉了回去。
——畢竟以她們的關系,強行躲避視線交彙才奇怪。
一來二去,動作幅度雖然不大,卻很難讓人注意不到。
阮黎站在床邊,白色睡袍仿佛月光織成的錦緞,輕飄飄披在肩頭,她擡手攏了攏發絲,忽然說道:“你看我做什麼?”
“我變更好看你認不出來了?”
徐夢舟:……
“沒事。”
這人又問:“廚房的湯怎麼樣了?”
徐夢舟又是一陣可疑的沉默。
……能說自己已經忘了嗎?
阮黎慢悠悠掃她一眼,似笑非笑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麼,“我自己去看吧,不勞煩徐導了。”
她倆都沒有讓保姆住家的愛好,傭人是老宅過來的,做了飯收拾屋子就走。
阮黎洗澡前去廚房拿了砂鍋,熱上一鍋棕色的湯,蓋子扣得嚴實,聞不出什麼味道來。
說是養生湯,讓她幫忙看一下火。
徐夢舟覺得這人有點陰陽怪氣,但自己沒辦好事着實理虧,隻好把這口氣咽下,皺皺鼻子,跟在後面一起到了廚房。
文火下的砂鍋咕嘟嘟響,像魚在池塘吐泡泡。
阮黎戴好隔熱手套,掀開蓋子,一股熱騰騰的蒸汽直沖天花闆,随之散開的,是某種細微苦澀的藥味。
倒在碗裡的湯是透亮的棕,咖啡果凍似的。阮黎用勺子盛了一口,輕輕吹涼,眼睫微微擡起,流淌的笑意宛若星河。
“要不要嘗一口?補身子的。”
徐夢舟聳着鼻子使勁嗅了好幾下,總覺得聞起來不太美妙。
“是苦的嗎?”
“其實有一點甜呢,放了很多甘草。”
徐夢舟仍是遲疑,最終,好奇心占據上風。
她又拿了一個新勺,盛起一勺送進嘴裡。
阮黎隻是看着,單手環胸,慵懶斜靠在流理台上,唇角弧度細微,眼底笑意更甚。
倘若徐夢舟經常喝藥,尤其是糖漿類的藥物,就會知道甘草,味辛,到底是怎樣可怕的虛假宣傳。
但她身體太好,沒有這方面經驗。
養生湯接觸舌面的下一瞬,徐夢舟的五官當場扭曲起來,仿佛被外力擠壓着,要把這些嘴巴眼睛通通擠在一起。
“呸呸呸!這什麼啊,這也叫甜嗎?”
“都說了,是有一點甜,難道你沒嘗出來甜味嗎?”
要說一點甜沒有,那就太絕對了,可苦味明明更多,就像西瓜和蘋果,這點甜根本沒有用處!
阮黎輕笑一聲,端起湯走了。
留下徐夢舟在冰箱裡悶頭翻找,拿起可樂狠狠灌了幾口。
餘光裡,一道背影袅袅婷婷,十足的優雅。
徐夢舟磨着牙,終于品出點味來。
她這個便宜太太,好像有點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