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月末,年末。人強調末尾,實則是為了更好的開始。
希望否極泰來,希望迷途知返,希望伴随着時鐘回到原點的那一刻,從此一念心清淨,蓮花處處開。
慷歌沒有那麼樂觀,知道事情從來不會發生瞬間質變。厚積薄發,功在平常。可是到了一年的末尾,總是要回顧回顧,查一查還沒做到的事情,反省一下從前的錯誤,立一立新的目标。
旅行了一個月,風光見過了,人在旅途的窘迫也嘗過了,預訂的飯局雖然抗拒最後也一個不落地去了,等到她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倒是情不自禁地發出“到家了”的感歎。
航班延誤一個小時,等行李,坐機場大巴一路搖搖晃晃地回到市區。
大巴車裡的鄰座,是個素不相識的同齡女孩。白色的棉襖,粉紫色的小水壺,帶着口罩,一上車就在慷歌旁邊睡着了。
慷歌看着她,心裡暗笑“人家這才是甜妹,天生就這樣不用裝,不用發嗲,不用修飾。你趙慷歌裝的來嗎”
她莞爾一笑,年末了,老天爺又提醒一遍她是誰。
在外邊旅遊這麼久,她其實累了。不是因為每天逛景點,也不是因為飛來飛去。不是因為每一天醒來,要先确認一下自己在哪兒,看看今天的日程表。不是這些所有身體上的原因。她隻是突然醒悟過來,世界上所有的地方沒有好壞,能做事的就是好地方,不能做事的就是金碧輝煌,浪漫優雅也沒有意義。
她在廣州,轉了三趟地鐵,去到城中村。廣州的城中村和小縣城有什麼區别呢?
來到好朋友一個月一千塊的一室一廳,房間裡是樓下下水道泛起來的臭味潮味,旁邊的租戶大聲外放着陳奕迅的歌,動情處也走音跟唱,樓上切菜的節奏同時緊密跟随,她放下包問:“你們房子挺不隔音啊?平時不影響你休息嗎?”
“我下班回來都十一點了,還好”
“聽歌嗎?”
\"外放不好吧?吵着别人\"
“沒事,我經常和我旁邊這家對着放,看誰吵得過誰”
慷歌心裡歎息,生存空間被壓迫成這樣的時候,哪裡還有人管别人的死活。
不過她不願意傷害朋友的自尊,一笑而過。“咱們明天去吃點好的吧? 你帶我去嘗嘗周圍好吃的美食。”
腸粉吃了,在路邊的一個小攤邊。攤位上隻有一張小方桌,擺上三四個藍色塑料凳就是一家人賴以生存的全部。
慷歌不拘着,坐下來一邊吃一邊看,密密麻麻的握手樓裡接連不斷湧出來年輕的面孔,憔悴的,慌亂的在上班的路上随意把自己的一餐交給路邊的小攤。然後可能就要去轉好幾趟地鐵,去到城市中心,用他們的血灌注到她的心髒裡,然後晚上又重新被她趕出去。周而複始,日複一日。城市CBD就像是那個為了青春永駐不斷換血的富豪。
而慷歌就在那個瞬間,心裡一緊\"如果我不是觀光客,而是他們中的一員\"
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從小她對北上廣沒有執念,看着人們前赴後繼,她隻覺得是一場豪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