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冰箱什麼也沒有了,慷歌走之前把剩下的三瓜倆棗都洗幹淨放到箱子裡,放到單元樓門口,一個轉身就被人撿走了。
她有時候也感歎,這已經是市區,還是能看到不少人過的挺拮據。
半夜她壓力大到沒辦法的時候,就去社區的小廣場蕩秋千。
有時候就那麼晃晃悠悠蕩一個多小時。
送外賣的小哥,風馳電掣地在黑夜裡沉默的穿梭,棉襖像沉默一樣的厚。
蹒跚的老奶奶把整個瘦弱的身子探進一個又一個垃圾桶裡,去翻找油污的塑料飯盒,快遞破爛的紙盒子。白頭發就那樣在夜晚的路燈下邊被寒風吹得,一樣顫顫巍巍的。
慷歌總是歎一口氣,不再去蕩秋千。重新回到桌上,重新開始看論文。
什麼是對的呢?沒有人能告訴她,她堅持的東西對不對,有沒有作用,是不是白費功夫,像她無數次錯過的機會那樣。
“有何勝利可言,挺住就是一切。” 裡爾克的話,支撐着她。
她真的感慨,為什麼有的人追求那些奢侈品也不肯讓另一些人吃飽飯呢?為什麼這個世界這麼瘋狂呢?有的人錢隻是一個數字,隻是無數個零的累加,多一個少一個好像也不要緊,他們的開心和不開心都像是兌了水。
可是對于有些人,沒有錢的痛苦就像濃縮了數千倍。她們甚至沒法在冬天擁有溫暖的手腳,挺直的腰背。
下雨天有人雨中感歎時運不濟,有的人因為不能做工又少一筆收入而心急如焚。
農村的孩子長大,就像闖關。
首先他要經曆孕期沒有補充足量葉酸,鈣,鐵,蛋白質造成發育不良的風險。
出生後他要自己搖搖晃晃地走七八裡山路去上學,天黑黑的,隻有他的眼睛亮亮的。
他要在一次又一次在填鴨式的教育裡赢過那些名校的同齡人,靠自己幾本資料和薄弱的師資。
然後靠有限的見聞報考專業,祈禱自己畢業能找到工作,能擁有996的機會。
而如果不是他,而是她。這一切有時都沒機會發生。
慷歌有時看帖子,看到一些新穎的觀點。“對于一直生活在春天的人來說,一點寒冷真的也是熬不過去的。他們的痛苦不比一直在冬天裡煎熬的人少。” 是啊,這話也許是對的。痛苦本來就是那麼主觀的東西,誰能說自己的痛苦就比别人的更大呢。
可慷歌不止一次地感覺到,感覺到有一些人的痛苦實實在在地遠大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