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空之聲傳來,冰涼的劍刃已然架到她的脖頸,闵時安眯着眼睛,畢竟她也隻略通拳腳,雖比常人看得略清一些,但做不到黑夜視物,因此隻能大約看見模糊的輪廓。
“渡海已吞噬太多無辜生靈,若你一心求死,我手中的劍願意代勞。”
宋晟的聲音在寒風的加持下像淬了冰,他接着道:“悟隐先生真心待你,你若死得不明不白,他又如何安心守衛海城?”
闵時安用手将劍刃挪開些許,有些慶幸自己還留着人皮面具沒取,換了一種聲線,道:“我不過與悟隐鬧别扭跑來散心罷了,大人何苦深夜持劍來此?”
她擡手将散亂的頭發挽起,又整理了下衣衫,想來宋晟是看得清的,又道:“不過是一時有些想不開罷了,勞煩大人辛苦至此了。”
宋晟沉默良久,目光透過漆黑的夜落到她身上,闵時安不知他是何表情,但也不急,宋晟若想殺她剛開始便直接動手了,現在無非是想問出她的真實身份和目的罷了。
最終他不知為何将劍收起,一字一句道:“更深露重,姑娘先行,我護送你回去,想必悟隐先生此刻正心急如焚。”
江悟隐此刻确實心急如焚,但不是擔憂闵時安會出什麼事,而是他用借口将二丫引走,後帶她們去找宋晟。
卻發現宋晟不在房間内。
二丫像死木頭般,江悟隐問什麼都不答話,至于守衛則應道:“江大人若有要事,待主子回時,屬下會幫大人通禀。”
他無奈返回郡守府,派人去渡海邊查探,内心祈禱二人不會撞上。
畢竟“采蓮”身份存疑,若叫宋晟察覺出,上京又會是一場血雨腥風。
他等至黎明初現,卻等來“采蓮”溺海身亡的消息,而派去渡海的人稱在海邊發現四處散落的珠钗飾物,倒是能對應的上。
一切都按着闵時安的計劃進展,可江悟隐不知為何,覺得有些不安。
他再次去渡海衛隊求見宋晟,這次沒讓他久等,很快便見到了宋晟。
“先生節哀,聽聞先生昨日半夜造訪,可是為了采蓮一事?”宋晟輕歎口氣道:“昨夜有人來報一艘戰艦出了些小問題,我原想着讓先生好生歇息,不料卻發生此事。”
“當真是世事無常啊。”
一下子把江悟隐所有的話都堵個幹幹淨淨,他本就不善言辭,此刻更是急得臉都紅了,好半晌道:“無妨,下官确實所為此事,也怪下官偏要同内子争執……”
江悟隐走後,宋晟行至内間,看着被綁在軟榻上的“采蓮”,緩緩道:“你夫君來尋你,我依着你的意思,告訴他你溺海身亡,不知他信否?”
闵時安口中綁着絲帶,無法言語,對此翻了個白眼,稍微掙紮了下發現手腕處繩子愈發緊繃,遂作罷。
宋晟輕笑一聲,溫熱的指尖探向她後頸,調情般來回摩挲着,闵時安瞳孔緊縮,劇烈掙紮起來,她兇狠瞪向宋晟,試圖用眼神制止他。
見狀,宋晟收回手指,将她下巴挑起來,仔細端詳着她的眉眼,末了,他拖着調子道:“當真是一副好皮囊。”
“原以為是哪家不知死活的細作,臣倒不知,殿下裝作人妻,意欲何為啊?”
聞言,闵時安猛然閉上眼,選擇裝死。
早在宋晟出現在渡海那一刻,她就料到如今這般境況,左右他現在還不能殺死她,她的主要目的也已達到,被綁着就綁着吧,宋晟還要好吃好喝伺候着她。
“既如此,先委屈殿下在此待一陣子,待新武将聞柳到來,臣便帶殿下回京。”
宋晟把玩折扇的手一頓,輕笑道:“聞将軍不會也是殿下的夫君之一吧?”
闵時安掀開眼皮,面無表情盯着宋晟,眼底風雨欲來。
正如她所想,接下來的一段時日,這裡的吃穿用度絲毫不必她在公主府差,後面更是為她松了綁,隻是外面重兵把守,她暫時無法向江悟隐傳遞消息。
昨日宋晟寅時三刻裹挾着寒風突然造訪,告訴她聞柳三日後到達海城,次日便可帶她回京。
闵時安被他驚醒,壓下怒氣,非常“客氣”地将宋晟請了出去。
江悟隐的身份宋晟查不出差錯,自然聞柳的也是,這些孩子在被她正式命名的那一刻起,闵時安就計劃好他們的歸處,因此斷然不會出任何差池。
她往往隻需要一個合适的契機。
聞柳作為興州夜平士兵遺孤,在邊境長大,自小勤學苦練,經常閉門鑽研兵法,茶飯不思。
他尤擅水戰,在夜平苦無用武之地,聽聞朝廷組建渡海衛隊,廣攬擅水戰者,更是喜極而泣,連夜出發前往上京應試。
最終通過五兵尚書考核,成功勝任。
宋晟眼神停留在情報上的“經常閉門鑽研兵法”,片刻後,他看向單膝跪着的宋晨,問道:“夜平的人可探過?”
“回禀主子,夜平的人走訪探查确認過,情況屬實。”
“夜平軍營的人都知道聞柳此人。”
宋晟擺手讓他起身,道:“罷了,明日便能見到這位聞将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