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存回家後連行李都沒收拾,就把網上的消息浏覽了個遍。幾個小時沒挪位,直接坐到了天黑。
柳桉的電話進來,她才回過神。
小桉子是來負荊請罪的,要請她吃飯。
而她,其實對那件事忘得差不多了。果然,成年人的世界,沒有最煩,隻有更煩。
短暫思考了幾秒,還是答應了。
一直困在網絡的世界也不是辦法,她需要一個人把她拉回現實。澡是來不及洗了,換了身衣服,進了電梯。
在電梯裡,她發了條消息給助理,
【我要看一下她寫的書。】
評論的很多内容确實和她的公開資料對得上,隻是被做了藝術加工。單單一些片段,她就有點毛骨悚然。經紀公司的判斷并沒有什麼問題,這名作家對她的考究堪比曆史人物。
可笑的是,死的不是她,而是那個作家。
一個人的威望,會在她死後,達到最大。
現在是她這個活生生的人,活在一場虛拟威望的屠殺中。
按照柳桉給的地址,她找到了那家火爆的大排檔。店裡人山人海,幾張桌子都擺到了外面。
她看見小桉子拿着張紙巾,在擦桌子。
“你别看條件簡陋啊,味道真的是一絕,而且是食材特别新鮮,一般的五星級飯店比不了。”柳桉看着她坐下,讨好的邀功。
宋存不領情,“那也難洗脫你的罪惡。”這附近人流量大,學校多,餐飲這塊最不缺,什麼檔次的都有。能讓柳公子都甘願吃的路邊攤,味道肯定不差。
柳桉見她不買賬,拿出了殺手锏,一個牛皮紙袋,“追了半個城給您買的,算有誠意了吧。”
宋存看着漏了點小頭的兩個烤紅薯,聽他賣慘,“算不了,建議把你追車的視頻錄下來,作為證據呈上。”
柳桉笑了,招呼老闆點菜,看着她嘴硬心軟地剝紅薯。
她拿了張紙巾邊擦邊剝,外皮已經有些冷掉了,裡面還算軟糯。
“沒事吧,存兒?”柳桉感覺到她的心事重重。
“你說的是哪件。”宋存咬了一口,在嘴裡嚼。
她确實不怎麼開心。就算是網絡的世界,誰被指着鼻子罵一個星期,能開心啊!
“網上的事要不要我給你查查?”柳桉給她添了半杯檸檬水,試探道。
“不用了,我經紀人在處理。”
“這事兒其實有些蹊跷。”作為一個沖浪達人,又是法律從業者,他對這方面有相當的敏感度。
說是對方想蹭熱度吧,人都死了,書賣得再火有什麼用,還沒見誰拿命來炒作的。
“錄音是沒被剪輯過的,隻是做了變聲處理,這個很容易破譯。”柳桉接着說,“隻是這個人全程循循善誘,該冷靜冷靜,該激動激動,說的話滴水不漏,明顯是要給人下套的。”
“當然,人家本來就是寫懸疑小說的,說不定直接把這劇情當成了實戰模拟。”宋存牽了一下嘴角。
“可是她人死了,你就很難再計較。”柳桉鎖緊了眉頭,況且那段錄音是實打實的,當不了什麼直接證據,引發輿論效應是足夠了。
“我知道。”宋存歎了口氣,“我沒想着要計較,再怎麼樣,我們的人不應該對她進行死亡威脅。”
柳桉見她仰着頭吞咽,拍了拍她的肩背,順勢抽了張紙巾,擦掉她臉上的炭火灰燼。
“這個時候放出來,大概有兩種可能。要麼是她家裡人氣不過,單純放出來惡心你;要麼是背後的利益集團作祟,想再吃一次‘人血饅頭’。”
“利益集團?”
柳桉點頭,“前不久不是有個新聞嗎,一個千萬粉絲的網紅作家死了,家人聯手出版方一起隐瞞,請了槍手用他的賬号繼續寫作,賺了上億的收入。這世界上人心是最不可測的。”
宋存倒是沒往這方面想過,擰了擰眉,“你的意思是,他們放出這段錄音,是為了賣書?”
“不排除這種可能性。”柳桉說,“她已經影視化了三部作品,都是大平台買的,按道理是不會缺錢。除非...”
“除非她就是讨厭我?”
柳桉看出她有點抓狂的眼神,掩着嘴笑了,“别别别,别自我代入,你沒那麼讨人厭,你倆的圈子八竿子打不着,你就當她是嫉妒。”
宋存憤憤地咬了一大口紅薯,包在嘴裡,含糊罵了句,“這TM丢四啥事啊。”
“哈哈哈。”柳桉大笑,“吃完了再罵,别把自己噎死了,我可沒錄音哦。”
宋存狠狠瞪了他一眼。
兩人的一舉一動,都被另一個人盡收眼底。
言列在街邊送一位世伯上車,眼睛飄過來幾次,看着她啃紅薯。腮幫子鼓鼓的,像隻小倉鼠。
在宋存臉上看見幼稚的表情,還真是稀奇。旁邊的那一位他也認識,聽白放提過很多次,和她關系非同一般。
他以為她至少會給他道聲謝的,沒想到對方完全不當回事兒。也對,和她講什麼禮貌,她一向是不在乎别人死活的。
“小列啊。”陳老的聲音,将他拉了回來。
“陳爺爺,您放心,我會代為轉達您的關切的。”今天請幾位叔伯吃飯,公事談完了,都想拉着他談一談私事。
“外面吹風了,要不送您上車吧。”一排黑色奧迪停在門口,甚是紮眼。
“好好好。”陳老握着他的手,眼眸下垂,拍了兩下。世界到底是年輕人的了,不認不行。
送走陳老,他急忙小跑了兩步,“不好意思,兩位伯父,讓您們久等了。”
“沒事沒事。”其中一位笑得很和氣,語氣間又帶着點敬畏,像是勢必要傳達出自己等得毫無怨言。
“陳老看重你啊,後生可畏,這是好事兒。”另一位哈哈道,剛剛的宴席很明确了,陳老選了言家做接班人,否則一兩個小輩的宴請,哪裡需要他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