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是套殼。她沒有那麼強勢的父母,沒有所謂的竹馬男友,也沒有她說的那種人前左右逢源,她的每一次得獎都有視頻作證,完全可以公開考究。
更重要的是,這個圈子,完全不是這名作家想的那樣,光靠弄虛作假,就能站上巅峰。
然而讓她最擔憂的是,裡面對女主的父親有大量權錢交易的描寫,左存的父親叫左傑,職位上稍有出入,但是從經曆到政績,幾乎是宋仁傑在社交媒體上能查到的一切。
她有一種強烈的直覺,這本書就是沖着她來的。
因為要套用她的經曆,故事上東拼西湊的,大量筆墨濃縮在情感上的煽動,就像一陣穿堂風,不知不覺引發了山洪。
可是為什麼呢?
如果隻是想找個參照物賺錢,就應該吸了血默默咽進肚子裡,不應該牽扯到現實生活中來,既然對她的背景這麼清楚,就應該有所忌憚。
又或者,在這個作家的潛意識裡,她就是要當一個“戰士”,一個為正義獻身的戰士,她用陣前自刎的悲壯,喚醒她的信徒,為她在死後進行屠殺。
宋存眼睫顫動,那她與她,到底是有多大的仇?
她關掉手機,強迫自己把巡演的四首曲目再過一遍。
她用音樂代替了語言,在琴鍵上進行疾風驟雨的抗争。
越是有點什麼,越是更應該專注。
——
隔天,宋存還是去“誠藝”找了韋敏。等待将近半小時,韋敏踩着細高跟推開了門。
宋存起身,讓了個位置給她。對方妝容精緻,連睫毛也是卷翹地一絲不苟,隻是稍亂的發絲,預示着剛剛那場會議,并不和平。
“現在聊?”她問。
“要不出去邊吃邊說吧。”剛剛那一場會議,她的諸多提議被駁回。韋敏需要點時間,好好想想。
她們去了公司附近的粵菜館,老闆一見是韋敏,領着去了後面的私人包間。
宋存抿了一口皇菊貢茶,暗示她有話直說。韋敏也不再猶豫,全盤說出心底的疑惑。
“所以,你是想問網上那些事是真是假?”她停下話頭,宋存才插了一句。
“我不是這個意思。”對方雖然比她小了十來歲,嚴肅起來卻有種不怒自威的味道,“我算你半個經紀人,我希望我們之間能更坦誠一點,有些事情真真假假沒那麼重要,但是真的有真的處理法,假的有假的處理法,所以我希望能跟你溝通一下。”
宋存點頭,她這麼說,她就明白了。
“那些消息我看的也不是很全,你要有什麼疑問可以問具體點,但是說真的有些我可能答不上,不是我不坦誠,是我也不知道。”比如說某個行業大佬和她姑姑有資本來往關系,她确實不知道。
“明白明白。”韋敏趕緊圓場,“具體的我現在也說不上來,如果有我再問你。”
“好。”韋敏的眼神足夠真誠,她不懷疑。
“雖說現在第一波輿論已經過去了,但是這件事對咱們還是有影響的。”韋敏用了咱們,是想讓她明白,這并不是她一個人的事。“接下來還有兩場獨奏會,我已經讓企劃組在抓緊對接,這個你不必擔心。”
“目前票已經賣了70%,算是正常水平,但是上座率如何,你要有心裡準備。”
宋存意會,發生這樣的事,有一些觀望的觀衆打退堂鼓,也很正常。
“沒事。”她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無論如何,她要先做好自己,否則就坐實了那些傳言。
“現在的處理手段主要就兩方面,一是壓,二是放。今天的早會,我已經給集團彙報過,投入專項的營銷資源,上升到公司層面來解決。”
“誠藝”的母公司是一家上市集團,主要是做影視投資的。古典演藝經紀隻是其中一塊。
目前整個輿論的導向已經從讨論書轉為了讨論人,甚至有團隊放了一些擦邊的消息,輿論看似壓下來了,其實是埋線,娛樂圈裡慣用的手段,關鍵時刻等着挖墳。
想到這裡,韋敏眼角一抹厲光。這種手法大概是内部人放的,她已經有些眉目了,畢竟她也用過。
韋敏見她認同,接着說:“團隊最近會放一些利好你的消息,也可能會安排一些業内人士為你站台發聲,希望你理解。”
“好,我理解。”宋存尊重對方的工作方式,“但我有一個要求。”
“你說。”
“不要牽連我家裡。”她言盡于此,她想韋敏聽得懂。她的底線就是這些虛拟世界的東西影響到現實中來,必須到她這裡截止。
“我盡量。”韋敏為難道,“但是對方一直在打這個點,你知道的。”
“所以...”韋敏聽她松了口,試探道,“宋...網上的那位宋仁傑,是你父親?”她“嗯。”宋存點了點頭。
聽見她承認,韋敏緩緩順了好大一口氣,讓自己冷靜冷靜。有這樣的父親,從政從商豈不更好,偏偏她走了一條自力更生的路。
一頓飯吃完,宋存買的單,韋敏也沒搶,樂意接受。
兩人剛走到樓下,張潼就打來電話,說是公安局帶走了劉策。劉策就是語音中的當事人。
宋存堅持和她一起去了公安局,路上韋敏一直叮囑她不要露面,就在車上等。被人拍到,會引發不必要的猜忌。
這一等就是将近一個小時。為了避免麻煩,車停在了不遠處的後巷。
巷子裡兩排槐樹,落花如雨,愫愫然似渴望輕裝上陣的士兵,将枝頭上的白色包袱丢棄于行人的腳下。
宋存半阖着眼,輕輕靠在椅背上。這輛車做過适當改造,除了常規的遮擋玻璃外,還另做了一檔隔闆,保證絕對的隐私。
“出來了。”老張的話音,拉回了她的思緒。
中排車窗搖下一些,隔着有一段距離,她透着縫隙,看清了還在門口拉扯的人。穿着制服的民警張開手臂,左右兩邊各站了兩個人。
右手邊矮小個子的中年男人試圖越過民警,與高大的年輕人進行推搡。
一行人推推嚷嚷地越走越近。
一位步伐沉穩的老者領走了那個小個子的中年男人。
宋存倏然轉頭,先他們一步,将視線投向了目的地。
兩層玻璃的阻隔下,她看清了副駕駛上年輕男人深邃的眉眼。
她更深地扭了下頭,指尖在皮質椅背上輕壓出淺淺折痕,目視着那輛車,在又一場花雨落下之前,揚長而去。
滿地的槐花填滿了離開的空地。
原來是他搞的鬼。
第十三章:她的演奏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