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頰有點圓兒,也不知道做着什麼不太愉快的夢,嘴越撅越高,都快鼓成了個河豚了。
他的兩隻小手握成了小拳兒,緊緊地攥着被子,跟氣鼓鼓的小臉在一起,就好像大饅頭和小饅頭。
白白嫩嫩,奶兇奶兇,格外可愛。
季時都快被他睡着的樣子給迷惑了,他幫小孩兒撥了一下額前的黑發,心想着,這小孩兒要是平時也這麼乖就好了。
他撥頭發的動作很輕,但敖真淺眠,醒了過來。
小龍王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幹、幹嘛呀……”
小孩兒的聲音還帶着點奶音,因為剛睡醒,含糊中拖長了尾音,脆生生的,比平時軟了不少。
季時看着他朦胧地眨巴着眼,心中忍不住一軟。
這小屁孩,雖說平時是麻煩了點,又啰嗦了點……
可還真是挺可愛的。
季時平日裡常被他氣得半死,忍不住把他給怼了回去,如今看着這張剛睡醒的小臉,心中又忍不住愧疚了起來。
他想,其實敖真還是挺乖挺招人喜歡的,以後……
還是對他好點吧,再也不說他了。
季時這麼想着,可這想法還沒落地——
小龍王就忽地“啧”了一聲,推了推他的手。
敖真:“凡人……你擋住本王呼吸新鮮空氣了,你讓開點。”
季時:“……”
敖真:“本王要繼續睡了。你出門前把窗簾拉開三點五厘米左右,裡面紗窗不要動,不然太亮。下樓時輕點,看看能不能滑下去,不然有點吵。退下吧,本王要繼續睡……”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感覺眼前纖瘦高挑的身影放大。
被子一掀。
身上一涼。
腳底一空。
季時面無表情地拎起了他的衣領:“起來幹活了。”
敖真:“……”
敖真:“哦。”
小龍王氣焰小了大半,闆着張小臉,鼓着臉去梳洗更衣去了。
他梳發照例要一個小時以上,其他的磨磨蹭蹭也要不短的時間。
按照往日,季時早就在門口捶牆——“快點!别浪費水浪費電浪費時間浪費生命!”地催他出來,這一次卻出乎意料地沒催他。
不僅沒催,等敖真來到了一樓時,還看到季時給他遞上了兩個奶黃包和一杯牛奶。
敖真有點不詳的預感:“今天……是要幹嘛?”
小龍王梳洗完,已經清醒了許多,此刻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吃奶黃包。
季時慈祥地看着他:“沒事兒。你先吃吧,吃飽了才有力氣工作。”
敖真狐疑地看着他:“凡人,你這人綿裡藏針笑裡藏刀,口蜜腹劍佛口蛇心的,到底賣什麼關子,能不能直說?我才不吃,才不知道你想幹嘛。”
季時:“……”
季時:“死小孩你吃不吃?趕緊吃完了滾去幹活。”
敖真舒服了:“行,本王這就吃。”
季時:“……”
你有事嗎?
什麼臭毛病。
敖真舒舒服服地吃完了早餐,又慢吞吞地喝了杯茶,擦了嘴,重新梳了一次發,才終于起了身。
季時沒跟往常一樣催促——雖然他手背爆了幾次青筋,呼吸幾次不太均勻,十指又張開握住了數次,但還是堪堪忍住了。
他就等着那死小孩解決完了一堆屁事,才走到他面前,和顔悅色地開口。
季時:“神龍大人。”
敖真看了他眼:“凡人,什麼事?”
季時說:“神龍大人,您下凡已經有小一段時間了。感覺如何?”
敖真:“還行吧。就是你這裡不行,住得這麼小,吃得這麼差,設施這麼破,人啰嗦了點煩了點吵了點,還要本王來關照你,啧。”
季時:“……”
他的手指微微握拳,在空氣中虛無地抓了兩下後,才緩緩松開。
季時:“是啊。神龍大人神通廣大,有什麼事是做不到的呢?”
敖真不自覺地擡起自己的小臉:“那是。”
季時又說:“所以,我這裡有一事相求……”
哦?
凡人。
還有事相求?
敖真的精神瞬間一振。
跟他唠這個,他可就不困了。
凡人是誰?
凡人可是季時啊。
自他下凡以來,就沒有一次能從季時手裡扳回一局的。凡人無堅不摧,毫無破綻,一不注意就能被損得體無完膚,更别說有事求他了。
神龍大人他清楚地記得,自己也不是沒有威脅過這凡人的時候,隻是每當這時——
他說:“你信不信我把你房子掀了?”
季時:“你愛掀不掀。”
他說:“你信不信我離家出走,讓你診所跟以前一樣沒生意!”
季時:“你愛走不走。”
他說:“氣死我了氣死我了,那你信不信我叫閻王把你抓到地府去!”
季時:“叫啊,我正想去休假旅遊。”
敖真:“……”
敖真:“?”
神龍大人威逼利誘撒潑打滾一系列無望後,終于明白季時這凡人真就沒有弱點,他又沒什麼太在乎的,你怎麼樣都沒用。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凡人。
凡人居然有事求他!!
求過神龍的蒼生數不勝數,但不知道為什麼,在這一刻,敖真覺得自己的形象瞬間高大偉岸了起來。
于是敖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又強壓下去,又勾起來,又強壓。
他就這樣嘴角抽動了好一會兒,才深呼一口氣,跟憋打嗝一樣憋住了嘴角的弧度。
而後他就這樣鼓着臉,假裝不在意地擡起頭,吐出了一口氣。
“行吧。”他有點做作地“嘶”了一聲,“你說吧。”
季時:“那神龍大人,我說了你答應嗎?”
應應應。
你說什麼我都答應,除了要龍命得考慮一下,其他什麼都給。
快點的趕緊的。
他的“行”都準備好了,馬上要脫口而出了。
敖真心中急得要命,但還是輕咳了一聲,含糊說:“你直接說吧,本王現在就有空。”
季時:“那你等我一下。”
敖真:“嗯,不急。”
個屁。
你快點。
可急死龍了。
他的“行”還在嘴邊,咽不下去又說不出口,特别難受。但季時好像真的不太急,去倉庫裡拿着幾片瓦楞紙,走到桌邊裁剪了起來。
季時裁剪的速度不慢,但敖真看着卻心急。他來回走動了好一會兒,才看到季時站起身,遞過來一個紙牌。
敖真有些困惑接了過來。
這是手工制作的标牌,一看便知是用邊角料做的,瓦楞紙闆拼接在一起,手柄是瓦楞紙卷好後粘在一起的,看起來分外寒碜。
标牌的上方,兩張A4紙拼貼在一起,快沒水的油性筆寫着幾個大大的白底黑字——
“十年老店,百年信譽。寵物診所,包治百病。絕無作假,童叟無欺!”
“十年老店”的“十年”左邊還用鉛筆寫着巨小巨小,小到不用顯微鏡看不到的一行字——
“還有九年”。
多麼真誠。
多麼童叟無欺。
敖真:“這是……什麼?”
“宣傳牌。你拿着這個,去門口賣賣萌,幫我診所宣傳一下。哦對了,現在剛好十二點,人多了起來……”
季時說着,便恭敬地打開了門:“您請?”
敖真:“……”
敖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