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句實話,這還是應扶春在落戶以後第一次放慢腳步在縣裡閑逛。
他來時就已經臨近六月了,一些心急的書生郎甚至都已經準備着要從家裡動身提前去到考試地點租間客棧熟悉環境了,應扶春連書都是臨時現買的,滿打滿算才臨陣抱佛腳突擊複習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這期間他還時不時地要分出精力來打理自己的日常起居、要熟悉村裡的人事環境、要靠着知府的關系聯系互相作保的其他童生、要安排自己的考試上路事宜……換是一個普通書生這麼多事裡的随便一件都足夠讓他焦頭爛額了,偏偏應扶春卻就是将這些事情都打理得井井有條,不僅真的考中秀才了,甚至還在考試之中拿到了個相當靠前的名次。
以他的實力是完全可以競争一下案首之位的,要不是應家出了事情現在他說不定都已經是進士出身做上官了,不過現在應扶春自己倒是對這個名次相當滿意——自始至終他就沒有入朝為官的打算,穿越過來後之所以每日都拼命讀書也是為了完成原主的遺願讓應家能過得更好,現在應家仇怨已報,應扶春也早就沒了繼續考下去的那股心氣了。
要不是剛落戶時因着身份問題碰了好幾次壁,應扶春壓根就不會想将科舉這事給重新拾起,當初他要是有了秀才功名,别說是一個大槐村了,十裡八鄉村落縣鎮哪個地方落不了戶啊?還至于去動用十幾年前的人情将知府大人給搬出來嗎?
先前時間太過緊迫,考試之前應扶春也沒有時間精力去賺銀子,隻得盡可能地節省着花手上的積蓄,一切等到考完再說。家裡面的日常生活用品幾乎都是在村裡或者鎮上買的,應扶春幾次進到縣裡都是來去匆匆,以至于對縣城裡的很多地方都還不算特别熟悉。
他在路上詢問了幾個人,一邊走着一邊細心将周圍的建築景象都默記了下來。
豐水縣自然是比不得他生活了十幾年的惠安府城繁華的,經濟水平富饒程度都要落後出一大截,但百姓的精神面貌卻遠遠不是惠安府人所能及的,可能是因為安平府知府人還不錯,豐水縣縣太爺雖是靠着捐官得來的官職吧但也沒有仗着身份胡作非為魚肉鄉裡,總的來說也能被稱得上是一句好官。
應扶春走過三條街道,終于到了布莊鋪前。
他曾經在商隊裡面聽人提過這個布莊,聽說是個連鎖産業,北方地區的所有府城全都有着布莊的分号,連帶着下面的不少縣鎮裡也都已經開起了鋪子。
隔得遠遠就看到了上面懸着的巨大牌匾,錦繡布莊四個大字格外醒目,這鋪面看着極為闊氣,應扶春大緻估量了一下,應當是一口氣買下了相鄰的四五家鋪面全部打通裝修後的,這條街在縣裡也算是相當繁華的一條街道了,光是鋪子的房價和裝修費用恐怕就得花上不少。
幾個穿着統一的小厮正在鋪裡迎接客人,其中一人在見到應扶春後立即快步迎了上來,看到應扶春衣服上的補丁後不自覺地就皺起了眉——倒不是他嫌棄這位客人的衣服廉價用有色眼光看人,實在是這位客人衣服上的補丁也太醜了些!!!
再怎麼說小厮也是在布莊做活的,他們這布莊同樣也在售賣成衣,平時也會買賣一些技藝精湛的帕子發帶香囊等物賺個差價,小厮在布莊做了這麼久的時間,繡工精緻的物品沒少見到,醜成這樣的卻還是頭一回瞧!
不過他到底也算是訓練有素,隻震撼了一個瞬間就很快調整好自己的表情,但這壓根瞞不過應扶春,應扶春順着他剛剛瞧着的方向望了過去……在看到了自己袖口處的補丁時也免不住老臉一紅。
……咳……那個……他已經在很盡力地縫了。
……明明線頭都已經被好好地藏起來了。
這不能怪應扶春啊!
他孤身一人來到這裡,所有的事情都隻能靠着自己,總不可能為了衣服上破了一道口子就專門跑到鎮裡一趟找成衣鋪子修補。倒是也可以在村裡找人,但周邊的幾個嬸子一見到他就如見到了賊般小心戒備,況且衣服也不是天天破的,他在家裡背書的時候見到個洞就順手縫上了。
小厮臉上挂滿了笑容,“這位客人您裡面請,剛好前些日子店裡新進了一批布料,我瞧着裡頭有一匹布正和您相襯……”,他邊說邊擡起了頭,在看到了對方面容後又瞪大了眼睛。
應扶春的長相便是在整個惠安府裡都是數一數二的,應家沒有出事的時候應母私下曾調侃他“說不準就會因着這幅容貌得了個探花”,但無論是給應家複仇還是在外走商擁有太好的容貌都不是什麼好事,應扶春便刻意将自己給打扮的灰頭土臉的。
落戶以後他也逐漸減少臉上的裝扮遮掩開始展露出原本的自己,否則也不會隻憑着一張臉就勾得村裡的某個小哥兒見了一面後就念念不忘整日想着給他送東西了。
小厮要比應扶春矮一個頭,傻愣愣地仰着腦袋接受了一波美顔沖擊,還是應扶春疑惑地“嗯?”了一聲才回過神來,險些就忘了自己剛說了什麼:“我們、我們這裡新進了好幾車布料,每一匹都很适合您!”
應扶春笑了一聲。
小厮腦袋暈暈乎乎的,現在再看那幾塊補丁都覺得極具别緻的美感,直接将人迎了進來将人帶到鋪子的裡間。應扶春見他又要出去給自己上點心茶水連忙出聲制止了他:“不用麻煩了,我想買身料子好些的成衣,再扯幾塊棉布麻布。”
成衣當然要更貴些,村裡人都是扯了料子自己回去做成衣服,但眼看着宴會将近應扶春也沒這個時間,至于那些棉布麻布倒是可以慢慢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