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應扶春就穿上了他新買的那身衣服進城赴宴。
他還記得沒穿越時似乎在哪裡看到過數據,明松江府十萬考生三年才出三百秀才、梁啟超也曾經說過“邑聚千數百童生,擢十數人為生員”,由于這數字太過稀少所以應扶春穿越這麼多年倒是還記得清清楚楚,雖說這是個架空朝代和這兩朝的關系不大吧,但在科舉考試的錄取比例上卻也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更不用說應扶春所在的安平府本來就是大雍朝裡的偏遠落後地區了,他們這地方連童生都比人家少上一位數呢,豐水縣及其下屬的所有村鎮加在一起,算上應扶春在内今年總共也隻出了兩個秀才。
他們兩個自然也就成了宴會中心。
要是換做惠安府那樣的富饒地方,除非能夠考上案首位居前幾,否則官老爺們哪會在意這樣一個小小的秀才甚至還專門為他們舉辦一場慶祝宴會啊?
這場宴飲規模龐大,豐水縣及下屬村鎮裡的讀書人們近乎到了七八成之多,應扶春也見到了那位傳說中的大柳村的老秀才。除此以外還有幾個童生頻頻上前試圖與他拉近關系,甚至有人旁敲側擊地詢問起了他是否成親,可惜江竹秋不在這裡,否則一定能認出來其中一人正是江乘悅的外祖。
另一位同在今年考過的秀才已近四十,年紀比應扶春大名次沒應扶春高,受到的關注自然也沒有應扶春多,不過饒是如此他身邊也圍了一大圈人,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應扶春實在是不太喜歡這樣的場合,日後也不準備和這些讀書人有太多交集,但這畢竟是他考上以後的第一場宴請,還是縣太爺那邊做東辦的,不來勢必會留下些不好的印象,以後他就可以找借口推脫了。
不過赴宴也不是一點好處都沒有的,縣太爺及縣衙裡的不少官員都趕了過來,像是之前給他登記落戶的錄事文書也在席上,應扶春同他打了個招呼寒暄了幾句,在縣衙裡的不少官員面前都混了個臉熟,有了這層關系以後他要是想做些生意買賣想必肯定會容易上不少。
另一點讓應扶春愉悅的是縣太爺為了表彰鼓勵他們兩個各自贈了套筆墨紙硯。
既然東西是縣太爺所贈價格自然不必多說,生熟宣紙各送了幾刀,兼狼毫筆也送了一套,應扶春先前早就想換一支筆了,他那支筆掉毛分叉又不聚鋒沒有腰力,寫起字來極不順手,在鋪子裡看了幾次才終于又買了一支。
單單隻是縣太爺送的這點文房用品就有幾十兩了。
更不用說縣太爺還每人賞了三十兩銀,應扶春的小金庫瞬間就變得充實了許多。
席間應扶春也沒有閑着,一邊同其他讀書人交談一邊分心注意着桌上飯菜和周邊環境,他是肯定要想辦法賺錢的,三十兩銀子聽着不少但在修房買地面前根本就不夠看的,而從這些細枝末節處卻能觀察到不少有用的信息。
譬如從菜式的選擇上就能看出縣城裡的人的口味偏好,以及這地方的飲食水平。
應扶春這趟算是收獲極多滿載而歸。
他乘着牛車慢慢悠悠地回了村裡,今天比昨天要悶熱上許多,難得沒在大槐樹下看見幾個納涼的村人,一路過來村子裡也靜悄悄的。
安靜得有些反常。
應扶春結了牛車的銀錢将車上的東西搬進院子,進到屋裡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身上的衣服給換下,大熱天地穿着這樣一身書生長袍出去赴宴實在是種難以言喻的折磨,想到宴席上的那些穿了厚重長袍面不改色談笑風生的書生和官員……應扶春心底蓦地生出些敬佩之情來。
家裡還有小半缸水,他簡單地沖洗了下,換上了平時常穿着的那身衣服,這才終于放松下來。
家裡的柴火剩得不多,缸裡的水也都被他剛剛洗澡給用去了,這水都是在缸裡放了好些天的陳水,用了他也不覺得心疼,眼下天色尚且還早,應扶春便提了個木桶準備過去打些水來。
大槐村隻在村子東頭有着條河流,吃水灌溉浣洗衣物全都靠它,也是因着離河水近的緣故住在村東的村民家裡條件基本都挺不錯——這地方就連宅基地都要比其他地方更貴上幾文。
江母當年就曾想過将房子賣掉給江父買藥,奈何後來沒有賣成。
他家本來就是村西最裡側的一家,想去河邊就幾乎要穿過大半個村子,要說這打水其實也都有着說法,村長根據不同的用途專門給河流劃分出了幾段固定的區域,譬如上遊用來打水下遊用來浣洗衣物,畢竟誰家都不希望自己喝的水是人家剛剛洗過衣服的。
也是因此,應扶春就算到了河邊也還得往前走上一段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