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村長絕對絕對無法容忍的事情,他們村裡好不容易才天降這樣一棵金苗苗,說什麼都不能讓大柳村那些心思叵測的人将應扶春給拐跑。
他甚至專門清了清嗓子,将應扶春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
其實應扶春隻是覺得對方長得有些眼熟罷了,送布去江家做衣服時他曾見過江乘悅一面,當時他僅僅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江乘悅和江竹秋長得并不相似,他們兩個的長相實都更多地遺傳于各自的母親。
江竹秋的眼睛圓滾滾的,一雙眸子黑得發亮,睜大眼睛看人的時候顯得又單純又無辜,否則這大半個村子的人也不會都被他蠱惑覺得這小哥兒乖巧聽話了。
江乘悅則眼尾狹長,因為年紀太小的緣故還不太懂得怎樣掩飾自己的心思,盯着人笑的時候更是讓應扶春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裡見過他……應扶春的記憶力一直都極好,沒過多久就想了起來——江乘悅有些像縣令大人舉辦的宴會上的一個總想靠近和他搭話的老童生。
這兩個人眯起眼睛的神态簡直是如出一轍。
應扶春并沒看上太久,村長一出聲他就順勢轉移了話題,村長其實不太喜歡應扶春選中的這片地方,總覺得這地方有些偏僻荒涼。他們這些村人都更喜歡熱熱鬧鬧的,這地方若非有意過來平時大部分村人根本就不會經過。
村長又試探性地問了他一句,見應扶春态度堅決便沒再多說,畢竟這是人家的房子,人家喜歡才是最重要的,轉而就和他介紹起了周邊的鄰居。
讓應扶春有些意外的是……這處宅基地與江家總共隻相隔了五戶,走路隻需要一盞茶的時間,難怪他會在這裡遇到江乘悅了。
江乘悅是很想和應扶春搭幾句話的,卻實在是找不到什麼合适的理由,大槐村的村長又站在對方身邊,他更是不好随便過去了。江乘悅在旁猶豫了半天,最後隻能白白放棄這次機會。
這地差不多目測得有一畝多了,具體大小還需要村長着人過來仔細測量,宅基地的價格遠沒有耕種用的田地昂貴,但一畝地差不多也得花上一兩多的銀子。
這筆銀子會記在村裡的公賬上,由村長族老和村中公認的德高望重的老人決定怎樣使用,譬如修繕村路購買公田等。
一畝地看着着實不小,但在村裡這種地方其實遠沒有想象中的那樣誇張,單單隻是一個院子就得用上幾十上百平呢,更不用說菜園雞圈牛棚等處了。代步用的牲口應扶春是一定要買的,買了牲口就勢必要再打套對應的牛車闆車,方方面面他都得提前做好準備,以此預留出足夠的空間。
應扶春有着秀才功名,所能居住的房屋格局都與普通人存在差别,要是想蓋那種幾進的宅院一畝完全不夠用,便是後世的四合院随随便便都得有個三四百平了。
不過具體要怎樣規劃他還沒有确定下來。
一年之中總共就那麼幾個适合蓋房的日子,春時播種夏秋農忙,到了冬日還得忙活着過冬和過節,等落了雪房子就完全沒法蓋了,村長沒多耽誤時間,确定了應扶春要這塊地後就帶他一起去喊起了人。
應扶春住的那破茅草屋是什麼樣的村長心裡清清楚楚,夏天還能勉強湊合,冬天根本沒法住人,要是入冬還沒有将他的新房蓋好……說不準應扶春就會被凍到縣裡鎮裡租房子去了,這件事上村長可比應扶春要着急多了。
村長共有三個兒子,除卻在縣裡做工的老二外其他兩個都跟着他在村中種地,這兩個漢子顯然不是第一次被村長叫來做這些事情了,當場就開始丈量起來。
各村落裡的宅基地完全由村長自行決定分配,像應扶春這樣自己花錢買宅基地的到底還是少數,一年到頭一個村裡總共也就零零星星幾戶會買。宅基地同樣不像土地那般每次更改都要去官府文書那邊登記、由官府派人下來測量,這東西隻需由村長逐一統計彙總,每年固定去官府那邊報備一次便可。
總的來說這個朝代裡的村長手中的權力是很大很大的。
兄弟兩個很快就将其丈量了下來,确定下了具體尺寸後村長便去寫了契書。
因着他們是後組建的雜姓村子的緣故村裡也沒有所謂的族長族老,大槐村裡最大的姓氏就是村長和江母所姓的林氏了,這幾年林姓也隐隐有要發展壯大的趨勢,村長叫了兩個年紀大的老人過來見證,應扶春又當場結了銀錢,這塊土地自此就徹底歸他所有了。
應扶春手裡本有二十二兩,買衣服買布買各種雜七雜八的用品花了近二兩銀,便隻剩下了二十兩。赴宴時縣令又給了他三十兩,去掉買宅基地用的一兩八錢,他手裡的整銀就隻剩下了四十八兩,并上一些還沒來得及稱重清點的碎銀子和銅闆。
對于普通的農家人來說四十八兩銀子起座房子綽綽有餘,甚至還能剩下一多半,但應扶春不想住在茅草房或土坯房裡了,既然是要住一輩子的地方,他也不想糊弄過去,更想起座磚瓦房出來。
可磚瓦房要花費的銀錢就不是三五十兩能下來的了。
更不用說他家裡還一點家具都沒有,所有的東西都得重新置備,這又得花上幾十兩銀。
應扶春對此絲毫不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