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扶春進屋試衣服去了,江三和村長一起坐在院裡等着,因為村長和江母同姓的緣故兩家平時自然偶有接觸,真要說來這兩個人甚至還能七扭八拐地硬湊出來點親戚關系。
村長很喜歡江三這個小輩,沉默寡言性格樸實,做起事來又勤勞認真,每次見着他都和顔悅色的,沒事時還喜歡逗他幾句。
不過今日江三卻有些心不在焉。
村長擡眸瞥了他一眼,隻見着江三時不時地就要朝着院外看去,村長順着他的視線擡起了頭,外面一片空空蕩蕩,不知道都在看些什麼。
——江三正在想自家小弟。
江三這家夥雖然不如江二那般腦子靈活,但卻有着一股獨屬于他們傻大個的野獸直覺,這幾日家裡的小弟一直都奇奇怪怪的,昨日更是突然将眼睛給哭得通紅,把他們一家人都吓了個夠嗆還以為是村裡哪個不長眼的欺負了他。
江竹秋的眼睛腫得厲害,沒幾日怕是消不下去了,他也沒了以前那股一起床就滿村撒歡亂跑的活潑勁,睡醒以後就神情恹恹地坐在那裡拿了把斧頭開始劈柴,一上午劈出了一座柴山,江三和他說幾句話都要反應上一會兒才能回神。
江三還以為他這一天都要這樣過去了,沒想到在江母支使他給應秀才送衣服的時候蔫頭耷腦的江竹秋又來了精神,兄弟兩個一起走過了半個村子,一直快到應秀才家門前時江竹秋才停了腳步,說在外面等他回來。
江三隐隐覺得有些不對,卻又說不出到底是哪裡不對,想來想去隻覺得是弟弟一個哥兒不好意思去到人家漢子家裡,所以才想悄悄避開。
他覺得自己的猜測非常正确。
他們兩個沒在院裡等上太久,應扶春很快就穿着新做好的衣服走了出來。
江母的能力自不用說,那是連縣裡的布莊掌櫃都要誇贊的手藝,她甚至都沒需要專門量體,隻是仔細打量了一遍應扶春後心裡就有了具體的數字,說起來應扶春的身形和她家江二相差不大,隻是要比江二再高上一些,衣服一點都不難做。
應扶春自己同樣對這身衣服非常滿意。
這次應扶春走出門時手裡還拿了一個籃子,是之前去江家送布時江竹秋提給他的,畢竟江竹秋給了他一碗雞肉,他們兩家離那麼遠總不可能讓應秀才用手端碗走過大半個村子,别說他是一個秀才了就算是普通人也沒幾個會這樣做的。
剛剛應扶春進屋換衣服時才發現他做的冰粉已經凝固成型了,雖然是他的第一次嘗試但做出來的成品卻意外地完美,應扶春自己嘗了一些,又取了兩個竹筒給村長和江三各分了一筒,江竹秋自然不會被他忘記,剛好要還江家的碗,應扶春便用其盛了滿滿一碗讓江三一起給帶回去。
村裡人互送東西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那都是相熟的親戚鄰居,江家與應家滿打滿算總共隻接觸了這麼幾次,況且兩家的身份又不對等,江三實在是不好意思收下應秀才的東西。
可他那張嘴又說不過應扶春,三言兩語就被應扶春給繞了進去,最後喜滋滋地提着個籃子走了出來,出了院子才迷迷糊糊地反應過來好像又有哪裡不對?
江三疑惑地撓了撓頭。
他走出了一段距離,江竹秋才如同一隻敏捷的兔子般突地從他的身後竄了出來,兩手扒着他的胳膊,也不說話,睜着一雙紅腫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你剛剛在傻笑什麼呢?”江竹秋問他。
江三愣了下,又憨憨地笑了起來:“應秀才可真是個好人啊。”
“他性子真好,說起話來溫溫柔柔慢條斯理的,一聽就感覺非常有道理他說得都對的樣子,真不愧是讀過書的人,對待咱們這些大字不識的農家人也和和氣氣的,難怪村長和裡正都對他贊不絕口。”
江竹秋沒說話,心裡面卻自豪極了——那可不是!這可是我一眼就瞧中的人!當然方方面面都是好的!
江三一偏頭就看着自家弟弟如隻驕傲的小公雞般昂着脖子翹着尾巴,一臉納悶地扯了把他的頭發:“你這是什麼表情?”
江竹秋急忙捂住自己的腦袋,沒什麼威懾力地瞪了他一眼,過了片刻才又問他:“他都和你說了什麼?有沒有提起我、我們家的人?”
江三心頭的那股怪異感頓時更加明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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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扶春沒換下新做的衣服,直接和村長出了院子,村人們的宅基地都是村裡給分的,但那僅限于土生土長的大槐村人,外來村人是無法享受到這些村子裡的福利待遇的,無論是宅基地還是土地都是這般。
前朝曾經發生過有人組團落戶到某個村子,拿着白來的土地轉手賣給其他村的人以此獲利,當時那村子的村長又是個不靠譜的,不清楚是沒有發現還是發現了卻漠不關心,總之一連幾年下來村中的土地竟然被賣出去了上百畝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