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的落戶遠沒有現在這般有着嚴苛規矩,畢竟律法都是一年年地逐漸完善的,現在若不是有點本事和關系連遠行都非常困難呢,更不用說在陌生地區安家落戶了。
“咱們村裡可是有着不少勤勞能幹的姑娘哥兒,等你成了親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們的孩子就能分到這些了。”
村長狀似無意地說道。
第一代來落戶的人享受不到這些福利,但是他們的孩子就能和村裡的其他孩子一樣正常分配田地土地了。
這些日子村長一直都擔心他們村裡留不下人,沒人比他更加清楚秀才二字究竟能給他們村裡帶來多大的好處,大槐村被大柳村騎在脖子上欺負了這麼多年,眼看着終于盼來了個翻身的機會,村長現在做的噩夢内容都變成了“應扶春哪天突然跑了”。
所以在應扶春透露出有意想買宅基地蓋房并購置土地的念頭時村長反倒成了最激動的那個,這幾日可謂是廢寝忘食地幫應扶春規劃起來,甚至比應扶春這個戶主還要上心。
在他看來應扶春不會花大價錢蓋上一座壓根住不了幾天的房子,就算是秀才老爺也不是銀子多得沒地方花了,為了讓對方感覺到自己村子的誠意,村長甚至連幾塊本不準備動的地都拿了出來。
可說了這麼多,歸根結底最好用的留人方式還是姻親。
應扶春孤家寡人孤身一個,去到哪裡都沒有牽絆,要是能娶了個村裡的姑娘哥兒……那才是真真正正地和他們的村子綁在一起了。
以應扶春的功名便是放到鎮裡縣裡都能被媒婆踏破了門檻,在秀才的身份面前什麼家底單薄啊什麼雙親已逝無親無故啊什麼年齡大了啊全都不算是事,事實上光是這幾日就已經有媒婆往他那破草房子去了好幾次,但應扶春這小子一天天都不在家裡,不隻是村長整日找不到人,媒婆同樣幾次撲空。
村長一想到這些就歎氣。
“這是我剛剛和你說的第二家。村東頭,靠近河流位置好,地方還大,比剛剛咱們看的那塊地能大上一倍,起座大點的房子日後有了孩子都住得開,傳上幾代蔭澤後輩。”
村長給他介紹了幾句,應扶春聽得格外認真,見他自己過去看了就又接着考慮起了剛剛的事情。
江乘悅突然住進江家的事情村長當然有所耳聞,畢竟他們過來的第一日江二就大搖大擺地拎着半隻雞走遍了全村,江乘悅的那點小心思村裡的不少人都清清楚楚——過去的十幾年裡怎麼沒瞧着你們來江家住過一晚呢?怎麼這邊剛出了個秀才老太太就突然想兒子了?
和江乘悅有着同樣念頭的人并不算少,這幾日村中突然多了不少帶着自家孩子來大槐村裡探親的人。
大多數村人的想法和村長都差不太多——這是想來他們大槐村裡搶人的!村長整日提心吊膽的,就怕應扶春真被别的村的人給拐走了,連嘴上都急出了好幾個泡。
他正想着,應扶春朝他走了過來:“林叔,我們看看下一處吧。”
村長一聽就知曉他沒有看中這個地方。
這地方雖然打水方便,但整日都人來人往的未免太過吵鬧了些,應扶春喜靜不喜歡被旁人打擾,飲水這個問題完全可以通過打井來解決。
再一個是這片地與老李頭家相隔不遠,雖然僅是在河邊短短接觸了一會兒,但應扶春已經大緻摸清了這一家人的性格,要是真的住在這了整天聽他們吵各種雞毛蒜皮的破事……應扶春想想就有些頭疼。
村長接連帶着他看了好幾處地方,應扶春卻都沒有相中,連應扶春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村長卻是一點都不覺得辛苦:“老頭子我閑着也是閑着,不如陪你逛上幾圈,蓋房安家事關重大,你不要多想,盡管放心去選。”
應扶春朝他道了聲謝。
他們邊走邊聊着些閑話,走了半天都不覺得累,兩人在村裡繞了小半圈,最終走到了塊荒地前面。
他仔細地看了半天,越看越覺得這地方和他心意,剛要轉頭和村長說話,就感受到了一股灼熱的目光。
應扶春回頭看了過去,是一個年紀有些小的哥兒,模樣瞧着有些眼熟,見着應扶春的目光看了過來,立刻眯起了一雙狹長的眼睛朝他露出了個笑來。
村長一眼就看到了江乘悅。
轉頭又瞧見了應扶春正看着對方若有所思的模樣。
他的心頭霎時涼了起來——壞了,這小子該不會真的被大柳村的人給拐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