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花園地面傳來腳步聲。
庭院裡夜晚的燈光是發黃、昏暗的,不過也足以看清來人是個細胳膊細腿的小姑娘,穿着柔軟的白T恤和黑色運動短褲。
周蘅走來,坐到她身旁另一個秋千上。看着金柳把煙頭在立着的花壇架上摁滅,她開口,“我已經不健康了。”
金柳輕笑:“這麼小就會碰瓷兒了,誰教你的?”
“明天是周末,”周蘅望過來,“姐姐上班嗎?”
這幾天周蘅一直和姥姥姥爺待在這棟樓裡。金柳每天早出晚歸,實習或者出門,她們幾乎沒怎麼碰面。
“對,明天休息 ,”金柳晃悠着秋千,望天,“怎麼,想讓姐姐帶你出去玩嗎?”
“姐姐想去海邊嗎?”周蘅的聲音很輕。
“不想。”金柳突然想逗逗她。
“為什麼呀?”周蘅好像有些失落,低下頭。
“太遠了呀。”金柳淡淡。
“不遠的。媽媽說開車隻要四個小時。”聽得出周蘅在嘗試掙紮。
“你會開車嗎?”金柳回問。
“不會。”周蘅聲音又低了下去。
“那我們去近一點的地方吧。”金柳無所謂地提議。
“嗯……”周蘅不說話了。
“嗯?想好去哪裡了嗎。”金柳計劃得逞,笑着看向她,追問。
周蘅從秋千上下來,不遠不近站在前面,看着她的眼睛,道:“小柳姐姐,我們去海邊吧。”
她好像确實很想去。不能逗太狠,小孩可能會向華戈女士告狀。
金柳停下,摸摸她腦袋,笑道:“好好好,我們去海邊。”
“那去收拾東西。”周蘅拉她起身。
“現在?”金柳訝然。
“對,我們去看日出。”周蘅眼睛亮亮的,“天氣預報說,明天是晴天。”
此時金柳的感覺:騎虎難下。
于是在0:42分,一輛黑色的轎車悄悄駛出别墅。離開市區,向着太陽升起的方向前行。
夏季日出時間早,車行駛到能看到沙灘時,天邊已經出現了隐隐的霞光。
剛下車,便覺海風十分寒冷,兩人穿得又薄。幸好臨行前抓了卧室沙發上的兩條毛毯,金柳裹一條,扔給周蘅一條,細糯柔軟的觸感帶來暖意,各自換上拖鞋。
越往海邊走,霞光越紅。紅日穿破雲層,海面閃爍着金粼粼的波光。
就這樣,靜靜地看了一會兒。
周蘅看向她問:“姐姐失望嗎?”
“為什麼失望?”金柳奇怪。
“日出,”周蘅說着,“好像也沒有别人形容得那麼令人激動。”
“為什麼想過來?”金柳看着她額前的碎發,被藍色的風吹得淩亂。
周蘅稍微沉默了一會兒,回答:“我今年生日好不容易碰在周末,媽媽說會帶我來海邊,看日出、吃蛋糕、許願。”
金柳了然。
兩個月前,沈家二老還和沈母打電話商量如何慶生。結果在周蘅生日前三天,沈母吞安眠藥自盡,之後衆人便忙于料理後事。
金柳走到周蘅面前,沖她微笑。拿出打火機,叩開金屬蓋,火苗跳起。
“來,許個願。”
周蘅看着金柳,她瞳仁中躍動着紅色火苗,說:“謝謝。”
“我現在沒有什麼願望。”
金柳收回:“那以後有願望再許,心誠才靈。”
雖然是夏天,淩晨五點的海風還是有些過于寒冷,兩人短暫地站了一會兒,腳丫冰冷地往回走,用水沖掉沙子,換鞋。
坐在車上,恢複體溫,緩和心情。
踏上歸途。
金柳很疲憊,到最近的市區後,便找地方停車,給司機王叔打電話,讓他來接。
王叔火急火燎趕來。回去的路上,兩人放松神經,裹着毯子,互相靠着,在後座睡成一團。
王叔看着兩人,一路又好氣又好笑。
到家已接近中午,陽光照得地面發白,空氣熱而幹燥。
吹了那麼久冰涼的夜風,又開了數小時車,金柳全身軟綿綿的,腦子也有點暈,直接回二樓房間。
周蘅精神還不錯,去後院跟姥姥姥爺交代早晨的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