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有過兩年的搭檔經驗，彼此心有默契。

沈玉點頭。謝謝欣然，沈玉默念，今天她很有可能一個字都不會說。

中途電梯開門，門外黑壓壓一片人半圍着，一個人伸出手來擋住電梯門。

“電梯到了，”一個中年男子垂手說着，“那我和王部把策略調整下，晚點再彙報一版。”

他轉身讓出一個人影。垂肩的利落長發，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裝，金柳颔首步入電梯，随着入内的還有幾個職業裝男女。

沈玉回避到電梯按鍵處，劉欣然也向左後方退了兩步。

關門，電梯内一片寂然。

“請幫忙按下35樓，謝謝。”一個女生探過頭來，望向沈玉。

沈玉正要擡手，一隻手從她腰際伸出，率先按上。

她認得那隻手，是金柳，此時站在她身後。那手放下來，視線死角裡，輕捏了下沈玉的手指和掌心，然後松開。

冰冷的松柏香中，沈玉隻覺得樓層數字跳動的速度，好像突然間被調至慢速。

電梯門再次打開，一人伸手引着，金柳和職業裝男女們一道走出。

金柳不帶什麼表情，她工作時的氣場，明顯比沈玉平時感知到的更冷淡鋒利。

沈玉和劉欣然一直到頂層才走出電梯，迎接她們的是葉特助。

“劉小姐，沈師傅，兩位好，請進這邊會議室，”葉助理向兩人禮貌地笑着，“金總今天事情比較多，去了其它樓層，我這邊先和兩位對下。”

葉特助将兩人引入一間空會議室，各自入座。陳夢迪介紹着料子如何千挑萬選、有何講究，觀音造型設計理念、目前市場流行趨勢等等。沈玉比着料子，現場出圖，畫了三四稿設計圖。

修修改改，一個小時很快過去。

看了眼手機，葉天拿起材料，起身道：“我去去就回，兩位稍等。”

沈玉在會議室枯坐，看着桌闆米色的木紋。

不一會兒，葉天回來，左右看了一眼。

“欣然去衛生間了。”沈玉解釋。

葉天點頭：“那剛好，沈小姐，金總請您過去。”

察覺到葉天稱呼裡微妙的變化，沈玉看了她一眼，葉天仍是職業假笑，和她老闆一樣不露聲色。

門開着，葉天做了個請的姿勢，沒跟進來，關門。

辦公室大得有些空曠。

弧形落地玻璃窗前，金柳正看着筆記本屏幕，設計稿和石料都在她手旁。

沈玉走到距離她辦公桌三米的位置，金柳一直沒有擡頭，也沒有說話。

這幾天她們都沒有聯系。沒有聊天，也沒有見面。

這樣挺好。沈玉覺得。難過，總好過，被金柳制造的幻象牽着走。

既然如此，也更沒有什麼可怕的。沈玉朝她走過去。有點不知道怎麼開口。

“金柳。”于是，還是按平時的稱呼。

“嗯。”金柳擡頭。她的眼神看起來黑暗又冰涼，完全不是以前沈玉看到的那個樣子。

沈玉強迫自己走近，目光移向金柳手邊的玉料和紙張，道：“有選好嗎？”

“選好了。”金柳回答。她的聲音也很冷淡，帶着明顯的疏離。

“哪個？”怎麼今天和她說話這麼費力氣，不能直接指出選了哪個嗎？

金柳忽然專注地盯過來，臉上比沈玉平時看到的多了很多盛氣。

今天的金柳，令她十分陌生。沈玉很不自在，腿上的每個毛孔都在尖叫着想要離開。

“小玉，”金柳看着她，“過來姐姐這邊。”

沈玉猶豫幾秒，金柳沉默着沒有再開口，空氣變得壓抑而凝重。沈玉被這種氣氛壓得有點喘不過氣，索性繞到桌後，走到她身前。

金柳拉過她的左手，輕擦戒圈，用力拉扯，将她攬在懷裡。

“小玉，”她用鼻尖蹭着沈玉的臉頰，看着，“小玉還是喜歡姐姐。”

現在，是她熟悉的金柳了，眼神柔和如水，聲音帶着體溫。

沈玉默然。

她就是喜歡金柳，才會一次次自動被牽着走。她說過不想再喜歡她了，并下定了決心，可是在喜歡金柳這件事情上，下決心沒有任何用處。隻要金柳出現，她所有的決心就原地融化。

她看着金柳，開口：“金柳，我是喜歡你，那又怎樣呢？對你來說，喜歡難道是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