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去村子裡看望師姐她們,碰到村子裡有人結親,我也剪了幾張窗花拿去貼,還去鬧了婚房呢!”小丫頭說得興起,轉過身仰頭任由娘親幫忙給頭發澆洗,“聽師叔祖說,有好多師姐在外頭行走,娘親當初也和那些師姐們一樣嗎?”
“自然,咱們山門主張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你以後想不想也這樣?”
東嫤這時沒直接回答,隻是問:“我這麼久沒去上學,學宮那邊怎麼辦呢?”
“知道你此次出來并非自願,一時半會兒也回不去,先辦了休學,若你不願意留在這兒,就當出來玩一趟,我們再回去。”
東嫤還想問點什麼,到底沒問出來,“其實,師叔祖這次帶我出來确實讓我長了不少見識,她說得沒錯,光靠勸說不動我,直接帶出來才不後悔。”
祝妍沒預料,揶揄着看她,“這是願意留下來了?”
東嫤不回答,隻是叫她:“娘親。”
“嗯?”
“爹爹當初是怎麼當上将軍的呢?”
一個孩子臉上出現嚴肅的表情着實令人驚訝,祝妍也不禁正經起來,“自然是參軍立功,步步為營,為什麼問?”
“我要是在學宮讀幾年書,以後能做将軍嗎?”
祝妍看着女兒認真的模樣,又想起之前與耄耋仙的談話,她沒有為女兒規劃過那麼長遠的未來,隻想着船到橋頭自然直,卻無論如何想象不到在自己跟前長大的小小孩童,心中已經有了志向。
無論這隻是源自對親爹為官的耳濡目染而一時興起,還是不甘平庸心有鴻鹄而升起的淩雲壯志,都足夠祝妍對女兒刮目相看。
“做将軍可不是翻翻書就能成的,你以後想做将軍?”
東嫤點點頭道:“師叔祖已經和我說過,待在學宮沒有出路,學的那些知識也不過是待及笄之年配嫁妝,我不想那樣。”
“不想就不做,将軍府還養不了你不成,長大了想要什麼前程盡管去奔,何必被這些東西絆住腳。”
祝妍給換了桶水,想着這孩子在外漂泊個把月,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好好洗個澡,搓下的泥灰把水都染渾了,手上也使勁了不少。
東嫤被搓得龇牙,“不一樣的,師叔祖說了,宮裡有兩個皇子,爹爹又手握兵權。”
祝妍沒想到耄耋仙連這都和東嫤說,雖然是事實,但這都是該長輩們頭疼的事兒,讓小孩子操什麼心呢!
“你師叔祖吓唬你了?放寬心,這種事情要是不能自己作主,你爹這個鎮國将軍也是白當,本就不是你該擔心的事兒,娘隻希望你此刻的決定是出自本願,而不是權衡後的妥協。”
“我願意留下來的。”
祝妍手一停,側頭去看小家夥的表情,可不像是自願做決定時開朗的樣子,“當真,這會兒舍得你那群小夥伴了?”
“江笠陽跟着神醫婆婆,以後肯定是要懸壺濟世救死扶傷的,蔔正陽和塵哥入仕自不必說,我也應該為自己的前途想一想。”
祝妍聽東嫤數着自己的玩伴,偏漏了平日最挂念的一人,覺得反常,于是補問了一句:“也不黏着逯兒一起上學了?”
一直籠罩在面上的惆怅這才落到實處,小家夥慢吞吞應道:“逯兒喜歡念書,她從來就好學,我也不知道以後……”東嫤搓着手指不願意把話說完,支支吾吾跳過,“若我以後做了将軍,是不是也能成為逯兒的倚仗?這樣她不想做什麼也可以不做。”
祝妍最後沖了一瓢水,想都沒想随嘴接話:“我女兒知道要為夥伴着想,怎麼才一個月就長大了?”
東嫤小嘴一撅,“我一直都這樣的。”
祝妍笑得慈愛,“不用想那麼長遠,也不要被還未發生的事困擾,既然你願意留下來了,那家裡和學宮的事就放心交給娘,你隻需要随心走自己的路便是。”
東嫤點點頭,任由祝妍幫忙把頭發擦幹,邊自己穿衣裳邊問:“娘親什麼時候回去?”
“怎麼,這麼久沒見,往後還有好幾年見不到面,這就想趕娘走了?”
“當然不是!”東嫤也不顧頭發還是濕的,又抱住祝妍撒嬌,“我當然希望娘親在這裡多陪我幾天啦,隻是想寫封信給逯兒報平安,娘親還能幫我帶回去。”
“行行,知道了,我來追你那天逯丫頭還問呢,怎麼沒見你去上學,你寫封信和她說也是應該。”
東嫤别扭着沒問出來的話就這麼得到回答,被祝妍打發出去曬太陽時也樂呵呵,揚着一張笑臉和驕陽比燦爛,美滋滋坐在小闆凳上等頭發快些幹。
之後祝妍又多留了些時日,陪着東嫤拜師濯脈,幾番叮囑,才依依不舍待到離開,畢竟修煉需要潛心靜性不受打擾,學成下山之前都不得探望,因此一步三回頭。
最後一狠心,還是揮鞭策馬,将女兒的小小身影遠遠甩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