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的葬禮按照桂鄉①的習俗來辦，葬禮是大事，黎家沾親帶故的人都來吊唁。知道她家人少，能來幫忙的人也都來了。

大部分人黎光霁都沒印象，周墨更是一個都不認識，不過也沒人會計較這些。

周墨全程在黎光霁身邊，要跪要拜都是兩個人一起，隻是黎光霁哭的時候周墨哭不出來。

在桂鄉的習俗裡，每來一個人吊唁，守靈的人都要哭着告訴去世的人是誰來送她。

黎光霁哭的時候，周墨就低下頭不作聲，也沒有人來指責她。

桂鄉本就人不多，現在更是年輕人全部都搬離了鄉下，逢年過節可能會回來，也可能是把家裡老人接出去。

在平時常住不到二十人的村子裡，姥姥的葬禮讓這裡罕見地熱鬧起來。

人少的地方消息傳得快，周墨和陳紫書的來曆很快就被傳了個遍，陳紫書總能看到從她身上移開的目光。

陳紫書更在意那些看向周墨的目光，周墨和黎光霁是議論的核心，而兩個人中的完全陌生面孔更能吸引好奇。

周墨看得出陳紫書平靜下的窘迫，勸她回酒店去。

“媽媽，我在這裡是因為血緣，你不用在這裡的。如果心裡過意不去，等最後一天來就可以了。”周墨看出陳紫書眼裡的擔心，向她保證，“我在這裡不會有事，有光霁在呢。”

陳紫書沒有推脫，她的确不想在這裡耗時間：“你累了就休息，不想說話就誰的話都不接。”

“好。”

看着陳紫書離開的背影，周墨終于明白，自己付出的代價是什麼。

她會下意識地懷疑所有人對她的感情，哪怕陳紫書對她的關懷如此明顯，她腦中依然有一刻閃過一個疑問——這份感情是發自内心還是人物設定？

指甲掐在掌心的痛感讓周墨愈發清醒，她身邊的絕大多數人都隻是暫時把親情、友情和朦胧的愛意寄存在她身上，等到真正的主角出現就全部移走。少數人沒在劇情裡出現，不能确定情況。

周墨轉身看見黎光霁，所幸還有人對她的感情是真切的。

她還想起另一個人，一個很早就發現她真實情緒的人。

最後一天，黎光霁雙眼通紅，抱着骨灰盒走向公墓，周墨跟在她身旁。

到最後，盡管所有人都知道周墨是黎夏的親孫女，但是最後讓她入土為安的還是她最親的孫女黎光霁。

葬禮過後，陳紫書想立刻回江市，周墨主動提出和黎光霁兩個人在桂鄉再住一段時間。

“媽媽，我想了解一下桂鄉，還有在這裡生活這麼多年的光霁。”

另外，想躲避一下江市的人，周墨現在并不想不想陷入糾結和懷疑的情緒，她需要放空。

陳紫書并不放心，在她眼裡，周墨和黎光霁都隻是孩子，怎麼能讓兩個孩子單獨住在離她這麼遠的地方。

黎光霁向她保證：“我會照顧墨墨的，一日三餐都包在我身上。等她想回去了，我們就馬上買票。”

她暫時還沒習慣喊陳紫書“媽媽”。

陳紫書拗不過周墨，隻得答應：“最晚在生日之前回來。”

她讓王力協留在安市，又要求周墨每天打電話回家。

周墨答應下來。

黎光霁每年寒暑假都是在桂鄉過的，随處都有回憶。

悲傷并不是轉瞬即逝，但也不會時刻流淚，何況黎光霁的回憶都是美好幸福的。

桂鄉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是因為村裡種了許多桂花樹，幾乎是随處可見。

黎光霁說，這些桂花樹都是秋天開花，金桂銀桂都有，就是沒有四季桂。一到開花的季節，整個村子都是香的。

周墨用力一嗅，明知道桂花還沒到開花的時候，還是想感受一下空氣裡飄滿桂花香的情景。

“到了這個時候，我們就會去摘桂花，做各種吃的。桂花蜜、桂花糕、桂花茶、桂花酒，姥姥做的桂花蜜還有兩罐。”黎光霁貼近周墨，小聲得仿佛姥姥就在背後盯着，“還有她不讓我靠近的桂花酒，是用鄉下的土酒做的，我們可以存到成年再喝。②”

周墨舒服地在躺椅上晃着，一旁的凳子上擺着桂花蜜泡的茶，聽黎光霁說完立刻坐起身：“那說好了，我們高三畢業回來高高興興地喝酒。”

“好啊，不過，你别到時候回來連路都不記得了。”

周墨往後一倒，滿不在乎：“這不是還有你嘛。”

她就不信現在領着她滿村跑的黎光霁過幾年能看着她當無頭蒼蠅。

王力協送菜過來沒看見人，打電話後等人的時候順便把藍莓洗了。

“菜放久了不新鮮，就買了一天的，明天的明天再送。”

桂鄉買菜不方便，會有人騎三輪車進來賣菜，但不是每天都有，也不會一直停在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