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北襲想如往常一般喂她吃藥,卻見她方才還顫抖着的手穩穩奪過他手中的碗,将棕黃色的藥湯一飲而下,他隻好用手帕擦幹淨她的嘴角,指節撚了她鬓邊的發絲,撩過發燙耳垂。
桂窈往後躲了躲。
不知怎的,她覺得任北襲對她的态度又太近了些。
“窈窈好生厲害。”
任北襲的嗓音沉寂如幽潭,誇了她半句。
桂窈很是耳熱,卻後知後覺起腦海裡還差了一個熟悉的聲音,繼而,是掩蓋不了的惴惴不安。
系統,系統呢?她放松的指節忽然抓緊,卻怎樣也呼喚不出那熟悉的女聲。
如果動物讀心系統消失,那讀心手劄的收集是否也作廢掉。
與之對應的積分呢?那些點在健康上的功效難道因此也再不生效了嗎。
若是如此,她如今又為什麼活着?
床上的小娘捂着胸口,惴惴地感受着自己的一呼一吸,任北襲靜默地望着她雙目失神,指腹摩挲着瓷碗邊緣的昏黃藥漬,側耳聽見了門外爪子撓門到的動靜。
“吱嘎——”木門被拉開。
左邊一隻大黑狗,右邊一隻大黃狗,兩隻大狗頗為熟稔地雙雙走了進來。
與此同時,任北襲看見桂窈忽然扭過頭,溫和的眉目裡不自覺帶上了一股喜色。
男人頓了頓,來不及去讓自己停下思索,突然被人拉住了衣角,繼而是撲了滿懷的藥香。
他單手握住她瘦削的後背,長睫下,能看見小娘的淚水從眼尾滑落到耳後,水汪汪的杏眼睜大着,哭聲從嗚咽到崩潰大哭,像一隻丢了心愛之物的小獸。
或者是失而複得?
任北襲不忍再想,隻是用寬大的掌心微微捂着她的後頸。
敞開的門被風吹合上了,桂窈用袖子将淚水擦幹,擡起頭偷偷看了任北襲一眼。
他的目光是心疼,她順着望去,将視線落在自己因為動作而亂了的衣襟上,白皙的肩膀上一截水粉色的肩帶,桂窈吸了吸鼻子,偷偷摸摸把衣服蓋了回去。
耳邊熱得不行。
許是因為兩隻狗子還在那汪汪汪汪吧。
“哎呀媽呀太得勁了!”
“兄弟夥,我給你講哈,他們成親那晚上我在外頭望到個夥房滴,端起碗撒子玩意就跑了,邊走邊說動靜太大了可不敢送進去,說的是不是這種動靜哦?”
“……你有點笨卡的。”
桂窈指着兩隻狗:“任北襲,把它兩個趕出去!”
“為何?”任北襲嗓音淡淡,“這隻黃色的是默默新認識的朋友,兩隻狗每日都來看你,不通人理,卻懂得關心。”
默默趴了下來,大尾巴在身後使勁晃。
“我看它們挺懂的,反而是你聽不懂。”桂窈嘟囔了一聲,朝兩隻狗招招手。
她看着旗鼓相當的螺旋槳小黃尾巴,認真介紹道:“這是大黃,村長家養的狗,老祖宗嚴選的中華田園犬,但是是土松……你看,站在默默旁邊很可愛吧。”
大黃聞言乖乖地打了個滾,屬于老頭子的歲數賣萌了。
桂窈摸着它肚子,擡眼看着默默表面笑呵呵地甩着舌頭,實際上在心裡用重慶話隻哇亂叫半天,給了她許多有效消息:她暈倒了整整十六天,除開少部分人跟着任北襲留在小荷村,其餘進京的車隊已經回了銜玉城。
同行的李從呢?
“他先一步回京,無需擔心他。”
得到答案後,桂窈再擡眼,才覺任北襲不知何時站了起來,靠在窗邊。
逆着光去。
桂窈看不清他的眉目,隻覺得風吹進來,無端有些涼。
“窈窈。”
被喊到的小娘彎了彎眼睛,好像在問怎麼了。
男人看見兩隻大狗坐在床邊,很是乖順,他忽地有些吃味,坐回了床邊,右手将桂窈的薄被披到了她的肩上。
任北襲:“你好像能聽懂默默在說什麼。”
桂窈:“……”
她沒忍住推了推男人靠近的胸膛,望着他咫尺相近的鼻梁與薄唇,湊上去咬了一口。
醒來時還蒼白的腮邊浮起了點點薄紅,秋水般的眼眸看起來好無辜。
“不反駁?”
“與小動物互動,很重要的一點就是要試圖去理解它們想表達的意思,像是任将軍也懂得它們日日夜夜來我這裡是關心,搖起尾巴來更是明晃晃的關懷。”
任北襲忽而無聲喟歎。
他的妻子好像至今沒有察覺到,總總她開始長篇大論,不是在演,就是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