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傩戲。”陸遠皺眉,“傳統的面具造型應該很誇張才對,象征着對邪靈的威懾力。”
舞者們面具上的臉譜面無表情,并非青面獠牙或赤目長舌,雪白的像是一張面膜,隻有口處一抹血紅,反倒讓人覺得詭異。
背景唢呐的旋律也十分奇怪,不符合傳統的樂理,像是另一個世界的音樂。
台上表演的儀式究竟在祈求或是慶祝什麼...
表演持續了近一個小時,舞者們一直機械地重複着幾個簡單動作,嘴裡咿咿呀呀的念着聽不懂的咒語。
就在林楓昏昏欲睡時,李飛才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了過來。
領舞者正坐在舞台中央的竹椅上,搖晃着手中的法鈴,像是感應到了什麼,猛地擡頭,盯住了李飛的臉。
其餘舞者們也靜立着,齊刷刷看過來,面具下的眼睛像是能看透人心。音樂驟停,安靜得隻剩下心跳。
李飛臉色蒼白,額角滲出冷汗。“怎、怎麼了嗎?”他磕磕巴巴地說着,台上的舞者依舊死死的盯着他,紋絲不動。
他慌亂地看向幾位同伴,“廁所的門打不開,不然我不會遲到的...”
他踉跄地沖到黃靜面前,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聲音因為恐懼而顫抖,“黃姐,你再幫幫我啊,我不是故意的!”
不等他說完,台上的鼓聲越來越急,蓋過了說話的聲音。
法鈴聲中,台上的舞者們同時跪地,額頭觸地,發出一聲低沉的吟唱。
那聲音不像是從喉嚨裡發出來的,倒像是從地底傳來,帶着某種遠古的呼喚。
火把的光影在他們身上跳動,将他們的影子拉得老長,仿佛一群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前一秒還在歇斯底裡的李飛,此刻如斷了線的木偶一樣癱軟在地,埋着頭一動不動。
林楓呼吸都要停止了。他有種不好的預感,方才的一個小時像是正式開演前的預熱,真正的表演才拉開猩紅帷幕。
台上的領舞者搖晃着法鈴,一聲,兩聲,三聲。
李飛兩眼空洞無神,身體跟随着鈴聲節奏直挺挺地站了起來,膝蓋未屈,腰背不彎,挪動着僵直的腿一步步走上戲台,坐在了領舞者旁邊的竹椅上。
鼓槌開始擊打鼓沿,舞者圍成一圈蠕動着,雙臂高舉。寬大的袖袍垂落,露出蒼白的手臂,上面畫滿了符咒,在火光下泛着血色。
領頭的舞者站起身,猛地一甩頭,面具上的銅鈴叮當作響,其他舞者立刻跟着做出同樣的動作。
李飛像是被奪舍了一般,動作與其他舞者分毫不差,完全融入了這個詭異的儀式。
他們的關節似乎沒有骨頭,手臂如蛇般遊走,纏上了相鄰舞者的脖頸,随即最恐怖的一幕發生了——
所有舞者身體猛然一滞,如同被絲線劇烈拉扯。脊背以違反人體結構的弧度向後傾倒,四肢關節詭異地向外翻轉,手掌和腳背拍擊在地面上,發出一連串清脆的“啪啪”聲,像一群被釘在标本闆上垂死掙紮的蟲子。
他們的頭顱開始跟着音樂旋轉,脖頸間的皮膚拉扯出緊密褶皺,一圈,兩圈…最後竟硬生生地從兩腿間鑽出!
那些倒轉的面具上,火光在凹槽與凸起間跳躍,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伴随着骨頭斷裂的瘆人嘎嘣聲,李飛的頭瞬間失去了支撐,軟綿綿地耷拉下來。嘴角淌下殷紅的唾液,恐懼和茫然在充血的眼裡定格。
“各位客人,表演已經結束,感謝參與。”幾人還沒從驚吓中緩過神來,女導覽員不知何時又出現在台前,神色淡淡,像是沒看到片刻前的詭谲一幕。
台上仍舊隻有兩把竹椅安靜立着,舞者們憑空消失了一般,隻有李飛血肉模糊的軀體證明剛才發生的一切不是幻覺。
李飛就這樣古怪扭曲地死在面前,幾人的臉色都很差。
沈墨皺着眉,冷着臉坐着,不發一言。林楓不忍心再多看台上的慘狀,背過身去,強忍住胃中翻湧,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讓他無法平複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