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擾了,有人在嗎?”張誠一面喊着,撥開帷帳踏進左手邊那間的室内。室内光線很差,即使外面是豔陽高照的正午,陽光也仿佛被某種屏障隔絕在了室外,鬼氣森森的。
一樓是戲班子的化妝間,空氣中彌漫着陳年胭脂的甜膩氣味。正對大門處,一排古舊的化妝鏡被綢布蒙得嚴嚴實實,斑駁的桌面上散落着油彩和畫筆,四壁挂滿了勒發用的發帶和各式頭飾。幾盒胭脂敞開着,暗紅的膏體凝固在白瓷盤裡,猙獰又黏膩。
沿着樓梯上到二樓,撲面而來的是懸挂在天花闆上的幾十件褪色戲服。
曾經華麗的衣身垂墜下來,乍一看,像一排排吊挂在空中的人,将本就能見度不足的光線切割得支離破碎。
三人撥開層層衣袍艱難行進,冰涼的衣料時不時劃過脖頸。想到這衣服可能是給死人穿的,林楓強忍住膈應,寸步不離地跟在張誠和沈墨身後。
角落裡放置着盞一人高的穿衣鏡,鏡體同樣被紅布覆蓋着,周圍雜七雜八堆放着唱戲用的刀槍劍戟。
這層給人的感覺更差,衣料的黴味摻雜着一股難以形容的怪異香味,熏得人不舒服,林楓隻想着趕快搜查完離開這個鬼地方。
"嘻嘻......"
一道稚嫩卻古怪的笑聲炸響在林楓身側,緊接着,又傳來"哒哒哒"的腳步聲,像穿着布鞋的小腳在木地闆上歡快奔跑,又在幾步遠的地方消失了。
三人對視了一眼,瞬間提高警惕,背靠背仔細觀察着周圍的風吹草動。
一陣穿堂風席卷而過,懸挂的戲服們像活物般扭曲舞動,層層疊疊的衣料被風掀起波浪。
林楓注意到自己斜前方幾米處,那件拖地的紅色大衫背面,詭異地凸起了一個小小人形輪廓。
他快速掃過鏡子邊淩亂的道具兵器,斷戟、殘劍、崩口的刀...
直到瞥見最底下那柄長劍。暗紋劍鞘纏着一圈褪色紅線,劍身依舊結實,長度也差不多合适。
他抄起寶劍,深吸一口氣,上前緩緩挑起戲袍——
一個精緻的小旦木偶漸漸顯露。
人偶約莫三尺來高,雕刻得很讨喜,圓潤的小臉上,描眉畫眼的妝容栩栩如生。
就在他稍微喘口氣的時候,背後忽然傳來了沈墨的聲音,帶着一絲緊張。“零子,别動。”
林楓聞聲僵在原地,目光緩緩下移——
不知何時,十幾雙戲鞋悄無聲無息地在他腳邊出現。
旦角的粉彩繡花鞋、老生的雲頭履、甚至還有花盆底的旗鞋...鞋尖全部微微翹起,以一種詭異的角度直指向他,就像有一群看不見的“人”将他緊緊圍困在了中間。
透過穿衣鏡下方一角未被紅布覆蓋完全的鏡面,僅一眼,就讓他渾身的血液近乎凍結。
在那鏡中映照出的畫面裡,布鞋上方,赫然是色彩斑斓的戲服下擺!
這些戲服直挺挺的立起,中間鼓鼓的,分明是被人穿着的狀态。
更加令林楓毛骨悚然的是,不經意間,他的半邊腿也被照進了鏡中,而一隻青白的手臂正從裡面伸出,幾乎已經觸碰到了他的腳踝。
“小心,讓開鏡子!”沈墨的聲音陡然拔高,抄起手邊一件绛紫官衣就朝林楓擲去,“用它蓋住鏡面,立刻退出來。”
林楓條件反射地接住戲服,冷汗早已浸透了後背。他半蹲着身子,将厚重的戲服甩向鏡面,布料垂落的瞬間,鏡中那隻青白鬼手猛地向前伸來——
“零子,手給我!”張誠急切吼道,林楓隻覺得被一股蠻力拽得騰空而起,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整個人已經被張誠抓小雞一樣從一堆布鞋裡抓了出去。
站在室外的陽光下,成功逃離的林楓有一種劫後餘生的幸福感。
呼,差一點,差一點就要被困在這個詭異的景區裡,永遠和那個讨人嫌的接待員鬼當同事了。他想想就後怕。
“吓傻了?”沈墨慢悠悠地從身後晃出來,手裡還悠閑地抛接着什麼物件。
待林楓看清那東西,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
“我的姑奶奶,你把這鬼東西拿出來做什麼?不要命了?!”
沈墨手裡赫然攥着更衣室那把長劍。
束縛劍身的絲線已然褪去,寶劍出鞘,七星劍的劍鋒在陽光下泛着森冷寒光。她手腕一翻,劍身發出清越鳴響,這竟是把開了刃的真家夥!
“直覺,直覺告訴我有用。”她哼着不知名的戲文小調,煞有其事地挽出了一個漂亮的劍花。
她邁着台步,劍鋒直指最後那座偏殿,“走吧,壓軸好戲該開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