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天阿姨也給他打了電話？”

沈家一共兩個孩子，一個親生，一個好友之子，親生兒子已經表明了決心，在喜歡男人的路上一去不回了，他們怎麼能眼睜睜再看着另一個被自己的孩子帶偏。

沈還點頭。

江季惟“啧”了聲，他見過不少豪門恩怨，不是什麼私生子跟婚生子明争暗鬥，就是親兄弟兄弟阋牆的……像他倆這樣想搞在一起的，還是頭一回見。

“這半年你們還聯系過麼？”江季惟問。

沈還道：“有，偶爾報個平安。”

“得，這下真的兄友弟恭了。”江季惟道：“現在才半年，你就打算回去了，對自己很有信心還是對你哥很有信心？”

沈還把包裡的面包渣抖落抖落捧在手心，伸出手喂在他身邊找食的鴿子，聲音裡聽不出什麼情緒，“一半一半，我能守住我的心就好。”

兩人默默坐了一會兒，江季惟把畫架擺正，才發現沒幹的顔料早就花了，沾了許多在自己衣服上，他沒管，默默欣賞那副畫，有點奇怪，為什麼太陽和星星同時出現。

“我後來想了想啊，還還，你好像又騙了我，你哥才不是直男，鄙人不說閱男人無數，見也是見過很多的，你哥他對你那樣子，根本不像你說的是個直男，反而對你特别執着，你為什麼就……就非得要躲他躲得遠遠？”

“他是我哥啊。”沈還不假思索道。

江季惟不屑，“你沈家小少爺是獨子吧，我怎麼不記得你還有個親哥哥。”

沈還：“……”

沈還心道，如果陸餘舟是他親哥哥，他或許還敢大逆不道的去強求一下，就算不成，那陸餘舟依舊跟沈家連着血脈，任他們倆人鬧得再僵，陸餘舟也不會有任何影響，一年到頭不管漂到什麼地方，過年了都得回家。

血緣是最牢固的關系，再怎麼折騰，他也不會失去家失去親情。

可偏偏陸餘舟不是他親哥。

小時候他問過陸餘舟，為什麼他家在浦江，最後卻是在隔壁市的福利院找到他的。

他還記得陸餘舟說的，“我爸媽他們熱心公益，經常參加世界各地志願者活動，很多時候一走就是半年往上，我基本是跟着奶奶長大的，後來奶奶去世了，他們每次離開，就把我送到親戚家寄住。”

沈還問：“他們總是不在你身邊，你會想他們嗎？”

“想。”陸餘舟道。

他當時年紀小，每天就想着，能不能快點長大，這樣就能跟爸爸媽媽一起出去做公益，不用一個人被扔在家裡。

後來大一點了，對父母的依賴慢慢減少，隻剩下最簡單的思念。

等到思念也變得似有若無時，就聽到了父母在國外出車禍雙雙離世的消息。

陸餘舟整個人陷入一片茫然中。

他前一天晚上才跟爸媽通過話，那邊說這次的活動隻有三個月，回來的時候他剛好期末考試結束，準備暑假帶他去他們志願者協會看看。

母親反複叮咛，讓他照顧好自己，在家乖乖等他們回來，還問他有沒有想要的東西，他們會從國外帶回來給他。

陸餘舟說他想要天文望遠鏡，父母滿口答應。

才過去一晚，就發生了這樣的巨變，就好像他的世界裡有一隻小蝴蝶不經意煽動了翅膀，當時無意，卻對他整個人生産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從親戚家跑了出去，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隻是想要逃離一切熟悉的東西，找到那隻蝴蝶，把它翅膀折斷，好讓它不要奪走自己生命中最珍貴的東西。

他沒找到蝴蝶，卻流落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院長問我記不記得自己家在哪裡，父母是誰，我騙他們說我忘記了。”

就這樣，他在福利院待了半年，院裡有許多比他還小的弟弟妹妹，他雖然沉默，卻有耐心，有個大哥哥的樣子，大家都愛纏着他玩。

每天周圍圍着一群小孩子吵吵鬧鬧，他才不至于去想那些事，那些越來越模糊的過去和更加不清晰的未來。

他本以為自己什麼都沒有，以後就這樣了，直到他被沈缙和連雅岚帶回了沈家。

沈還那會兒知道了真相很難過，問過陸餘舟一個問題。

“哥哥，你會不會怪我，是不是因為我太想要哥哥了，所以你才沒了爸爸媽媽？”

雖說這話聽着幼稚，卻實實在在好長一段時間都是沈還的心結。

至于陸餘舟怎麼回答他的，他已經記不清了。

小時候他嬌縱任性，因為不管犯了什麼錯都有陸餘舟幫他解決，陸餘舟寵着他縱着他，讓他做很多事都不會考慮後果，就如同那次出櫃。

可唯獨喜歡陸餘舟這件事，他深知自己不能再任性妄為。

江季惟歎了一聲，說：“你說當時船上那大師是不是找錯人了？他說的孽緣不是我和那男的，應該是你和你哥吧？”

“但他沒找我要998啊。”沈還苦哈哈地笑了一聲。

江季惟見他心不在焉，便換了個換題，“诶還還，你最近有沒有關注陸餘舟的動态？”

“沒有。”

“你要是關注了就會發現，這半年你哥他幾乎沒怎麼在公衆面前出現。你上回說的那個什麼九什麼塵的電視劇，前陣子已經播了，宣傳裡面可沒有他。”

沈還喂鴿子的動作一頓，眼裡升起驚訝：“為什麼？”

江季惟見他上鈎就笑，“你不是能守住自己麼。”

“……”沈還想了想道：“他是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