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萱儀看到這封信,有些忍不住鼻酸。
——她懂自己的意思,她不會因為自己家世說言不由衷的漂亮話!
“小姐,可以吃飯了!”
侍琴擺好碗筷,拿出從茶樓取來的蘸料。
晚飯是嚴格按照莫玲珑食譜做的菜,水油焖青菜,和清湯涮肉,沒配米飯,隻有一塊蒸南瓜。
然後,打開了那小盅蘸料。
頓時,一股酸辣開胃的香味充滿了小小的偏廳,隻見油碟裡,噴香的紅油裡拌着綠油油的芫荽和蔥花,以及飽滿油潤的白芝麻花生碎,鮮紅嫩綠,惹人食指大動。
負責做水煮菜的雲墨咽了口口水,情不自禁:“小姐,這個料碟拌鞋墊子都好吃。可是不會太油嗎?”
“這你就不懂了吧?莫娘子說總體的油比炒菜少很多,隻是蘸一下能多油?卻能讓人吃得開心。她說開開心心吃,自己的身體會知道……這叫什麼來着,哦,情緒。再說你不覺得就不到十天,小姐的衣裳已經寬松了不少嗎?”
“好像是的哎!”
章萱儀知道自己在瘦,每日晨起臉上不再浮腫,腰腿也緊緻了一些。
她說不上來是喜歡莫娘子的為人,還是想像她那樣,但心裡拿定了個主意。
吃完飯,她去前院找父親,卻聽父親的小厮說他還沒下值。
她便等在父親書房外的内廳,等着等着,趴在桌上睡了起來。
章炳光回到家,換完常服便聽下人說女兒找他。
走進書房,便看到女兒趴在外面的桌上。
朝廷的事紛紛擾擾,諸多麻煩,在看到女兒無憂無慮的側臉時,煙消雲散了。
“萱萱,回房去睡。”小半個時辰前,還在值房罵人的章大人語氣溫和。
章萱儀揉着眼睛,看清了是父親:“爹,女兒想捐點米面。”
章大人驚訝:“你怎麼忽然想起這事來了?”
“女兒知道現在有災情,也想盡點綿薄之力,過幾日崇安觀的祈福道場,我想去看看。”
章炳光撫着長須,露出這段時間以來最歡喜的笑容:“好,好!不愧是我的女兒!這有何難?去,給小姐準備20石米面。”
他吩咐完下人,又說,“剛好你兄嫂都要去,你跟着他們去吧。”
“謝謝爹!”
七夕這日,萬柳山人頭攢動。
一側的元福寺煙火鼎盛,諸多學子和上京官員前來拜文昌帝君,摩肩接踵。
另一側的崇安觀,祈福道場人山人海。
隻需繞行一段山路,即可到達對側。
陸如岡随幾個同期的同僚一起拜完,破天荒往功德箱裡投了幾個銅闆,虔誠地祈求官路亨通,諸事皆宜。
同僚們準備下山時,他雙手一揖:“某準備去旁邊崇安觀看看,那裡有為水災設的祈福道場,我去随喜。”
“岡兄真是胸懷蒼生啊,那我等先回城了。”
“聽說今天荷風茶樓的流動饅頭攤也去道場了,岡兄看到的話,記得給兄弟搶幾個啊!”
陸如岡一一應下,快步往山對側走去。
這一路陸續碰到路人,看起來大多衣衫破舊,面有饑色,看樣子都是這段時間湧入上京的災民。
他和這些人保持距離,快步疾行,直到飛檐翹角的觀樓出現在眼前,才停步擦汗,收拾儀容,然後款步走進門去。
殿内,身穿紫色法衣的道長正在念經,衆人神情虔誠。
他找了一圈沒看到想找的人,便走出去外面。
出了主殿,一路過來碰到的災民都在往一個方向去,他擡眼順着方向看去,才發現後山門外,有不少食攤。
看到那些食攤上方迎風招搖的姓氏,他知道這不是普通賣吃食的攤頭,而是各豪門大家在此施粥。
陸如岡望了一圈,鎖定了“金”字旗,擡步走去。
金家的粥攤前人很多,身強力壯的豪奴維持着排隊的秩序,看起來井然有序。
遙遙望去,旁邊供人遮陰歇息的棚裡,似站着幾位優雅娴靜的女子。
他加快了腳步上前。
走得近了,目光先落到章萱儀身上。
半個月未見,她似乎……清減了不少?原先圓潤的臉頰,露出了下颌骨,竟顯得秀美可人。
但還未來得及上前,背對着他的那道倩影側過臉來,先看到他。
視線一碰,那姑娘對他眨眼一笑,仿佛整個棚子都亮了起來。
然而那笑容,卻吓得陸如岡當即錯腳跌倒在地,語無倫次:“玲珑……你怎麼在這裡?”
莫玲珑看着他笑容不減,無聲地用口型說:“好久不見啊,陸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