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間起了很大的風,卞緣臉頰一側的長發随風而動,烏雲慢慢散了,一道天光傾瀉而下,稠如墨湖的黑雲中,宛如破開一個大口。
那條僅剩的水藍色衣帶晃蕩飄蕩在天地間,最後落回卞緣身邊。
看清衣帶後代祈臉上的血色全失,他緩慢的偏頭。
很遠處的那座山,轟然倒塌。
這一切都結束的太過荒謬,楊夫人死了,甚至遺體都不剩。
代羿因隐瞞楊夫人的事受到重罰,被廢去了修為,徹底成了一個凡人。
朱遙也在場,聽到避水擎睛已死的消息後,釋然的接受了去往神官渡的結局。
卞緣就算不忍,可這畢竟不是郗家,不是她能插手的,而且她頂撞代祈在先,郗昱冰看她看的死死的,她左看右看也沒找到開口的機會。
反倒是朱遙,隻字未說,心死之人,也沒什麼想為自己争取的了。
隻是臨走之前看了看院外修習陣術的弟子,淺聲說:“看起來也和軍營訓練沒什麼區别。”
代家的長廊之上,郗昱冰和卞緣兩人剛聽完後續的判決。
“你說楊夫人真是代羿隐瞞的?雖然避水擎睛對他修煉有益,但他不像是有這個膽子的人啊?”卞緣走在郗昱冰身邊問道。
郗昱冰斜瞥她一眼,簡單道出結論:“你也說了,代羿沒那個膽子。”
“那背後的人呢?咱們不找了嗎?”卞緣大大的雙眼中帶着未經世事的清澈。
郗昱冰垂眸,“我們來,隻是為了解決避水擎睛而已。”
言下之意,避水擎睛已經被解決了,其他的事情就不要再插手了。
“為什麼想救她?”郗昱冰問她,昨日情急,卞緣開口的神情不像是玩笑,于是他果決的出手,但現在他需要一個解釋。
卞緣莫名有些洩氣,她又想起昨日的幻境,“我也不知道,隻是下意識的不想讓她去死。”
“昨天和她對視的時候,她對我用了此谒誦聲,我……看到了一些奇怪的畫面。”
“什麼?”郗昱冰停下腳步,認真聽她說。
卞緣不再猶豫,開口說:“在幻境中我和她是認識的,她叫蒲念,我勸她不要一意孤行,至于做什麼,我不知道。”
“最後她和我打賭,說要看看誰輸誰赢。”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楊夫人時她說了什麼嗎?”
郗昱冰記性極好,卞緣一說他便想起來了,“她說,是你赢了。”
“對!”卞緣說到激動之處,豎起食指肯定道,“所以我在幻境裡看到的和她之前說的閉環了。”
“還有她的眼睛,我總覺得在哪裡見過,我分不清是真是假了。”她越說語氣越低,有些郁悶。
郗昱冰細細聽着,“此谒誦聲有惑亂人心的能力,她年歲大你許多,混淆你的視聽應當不難。”
卞緣歎息道:“是啊,我當時都不知道怎麼了,好像全然不受自己控制了,一心隻想救下她。”
直至現在,卞緣說起蒲念,心裡還不是滋味,像淺淺的銀針紮進心尖,她痛,又不知緣由。
郗昱冰心思缜密,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又多問了一句:“你說幻境裡的那人叫蒲念?”
“嗯。”卞緣點頭,絨花随她的動作一上一下。
郗昱冰颔首,“不論真假,我先讓覃墨去查,或許這才是她的真實身份。”
卞緣的眼神晶亮,打趣他道:“某人剛才還說讓我别多管閑事,現在呢?”
郗昱冰不甚在意的移開眼,“既然可能和你有關,那就不算閑事。”
這句話他說的太過平淡,就像是一句無關緊要的玩笑,卞緣也沒在意,大大咧咧的在他身邊蹦跶:“我看就是你自己想查吧?還說我呢。”
郗昱冰一時語塞,心口像被塞了棉花一樣,他有時候也想拆開卞緣的腦袋,看看裡面是不是真的什麼也沒有。
還不等他多郁悶一會,卞緣就拉他袖口,“你說昨天的雷劫怎麼那麼怪異?我的死環都快抖裂開了,生環什麼反應都沒有,怎麼會有雷劫讓人必死呢?”
“你說和舒儀會不會知道?和氏精通天象災異,對這種異象會不會有個一知半解的?”
郗昱冰思忖一瞬,“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卞緣的主意被采納,興奮的就差起飛了,自誇道:“像我這麼聰明還人脈廣的真是少見了。”
郗昱冰聽了暗自勾了勾唇角,先一步走了,“一百個人裡能挑九十九個,确實少見。”
卞緣抱臂“切”了一聲,選擇了不與郗昱冰計較。
覃墨的身影出現在遠處的長廊上,着急忙慌的趕來。
卞緣看他如此着急,停下腳步問:“怎麼了覃墨?什麼事這麼慌張?”
覃墨先是行禮,道了一聲:“主人,緣小姐。”
郗昱冰見狀也轉身回來,等着他的下文。
“昨日永海有異,海水上漲,倒灌了數千米,家主召您盡快返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