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秦夫人院子中出來,天色已經全然黑了,卞緣還沉在蒲念和賀蘭祈的故事裡久久回不來神。
在她的觀念裡,愛恨是有明顯的界限的,不能互相摻雜的,可現在她發現可能并沒有她想的那麼簡單。
“在想什麼?”郗昱冰看她一路心事重重,開口問道。
“你說代祈作為這件事的最大受益者,是怎麼把自己摘的一幹二淨的?前面他一直都未出現,可到最後他卻成了漁翁得利的那個人。”
卞緣現在不捏郗昱冰的衣帶了,換做捏着自己的衣帶,一轉一轉地将衣帶纏繞在手指上。
郗昱冰和她并排走着,細細分析:“首先他會賀蘭謠這一點就存疑,賀蘭氏的傳家秘術,怎麼會被他輕而易舉的學走?”
“其次,要用賀蘭謠,需要法器,也就是需要靈族的骨血,他又是從何而來?”
“代祈身上疑點頻出,不過隻是沒人願意去惹這個麻煩罷了。”
卞緣望着天上的一輪孤月,理着如麻般亂套的思緒,郗昱冰也不打擾她,靜靜的同她并肩走着。
走到一個岔路口處,郗昱冰和卞緣兩人的院子分居兩側,郗昱冰自然而然的就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哎哎哎。”卞緣一時沒發現,等她察覺時郗昱冰已經沿着那條小徑走了一段,她急忙開口攔住他。
又匆忙地跑了幾步,兩手抱着郗昱冰的胳膊,如同挂在了上面,問道:“你幹嘛去啊?”
郗昱冰側頭看她緊緊抱着自己的手不放,不由得在心裡冷笑。
剛才不是幹脆利落的就甩開了他,這時候又跟上來做什麼?
心裡是這麼想,可他說出來就變了個樣子,裝作一副無所謂的模樣,“還能幹什麼,回去睡覺。”
“咕咕——”竹林裡不知名的鳥叫了一聲,在暗夜裡被無限放空放大,卞緣咽了咽口水,又扭頭看了看四周漆黑的院落。
剛才郗昱冰沒想走的時候看着也沒這麼吓人啊,怎麼他一要走,她就覺得這一路靜的吓人。
她左看看右看看,猶豫半天,如果換做是從前,她早就強硬的要求郗昱冰陪她了,可他們很久都沒有那麼親近了,她也會遲疑,遲疑郗昱冰是否會像從前那樣縱容她。
就像上次向他借“禦風”,郗昱冰幾句話就激怒了她,她從來不會這樣的,那時的她,隻是很敏銳的察覺到他和從前不同了,所以她沒有像從前那樣纏着他一直央求,而是轉身就走。
她至今都不知道她在為什麼生氣,是因為郗昱冰不明原因就說她胡鬧,還是因為察覺到他們之間再也回不到從前。
卞緣的腦海中天人交戰,要不要再試試胡攪蠻纏的求他試試?說不定郗昱冰還會像從前一樣,面上一派冷漠不耐,實際上卻什麼都依着她。
郗昱冰看着她渾圓的發頂,眼裡的困惑越來越明顯,她到底在猶豫什麼?隻要她開口,他難道還能不答應她嗎?
以前那麼多過分的要求他都有求必應,現在隻是一個陪她回去,他難道還會拒絕不成?
想着想着,他的眉峰就緊蹙了起來,薄唇微抿,看起來就是一副格外不耐煩的樣子,但隻要仔細看,就能發現他純黑的瞳孔下垂着,充斥着一股委屈勁兒。
卞緣這邊剛下定決心,甚至連怎麼說好話都想好了,一擡頭卻對上郗昱冰盡是淡漠疏離的臉。
一瞬間,心裡的火就像被猛地澆了一盆水,滅的火星都不剩。
“那,那你好好休息。”卞緣将到嘴邊的話改了,她笑得很漂亮,卻眨眼間隻留給郗昱冰一個長發飄動轉身離去的背影。
沒人知道,卞緣笑的有多勉強,比起郗昱冰的涼薄,黢黑的院子好像也算不上害怕。
猛然間手臂上出現一陣拉力,又将她拽回身邊,卞緣還未反應過來,就聽見郗昱冰暗藏怒意的聲音。
“卞緣,你要氣死我是不是?”
卞緣愣住,這下她看清楚了,郗昱冰低垂的眼眸。
“你明明知道,隻要你一句話,我就一定會跟你走,你到底在遲疑什麼?”
郗昱冰這句話說得又沖又急,如果不是卞緣明确的感受到他鉗制着她的手在一點點的卸力,她還真的以為他氣昏頭了。
卞緣直愣愣的看着他,她有些不明白郗昱冰了,明明先疏遠的人是他,怎麼還惡人先告狀?
“你生氣什麼?我還沒生氣呢!”卞緣輕輕一甩,郗昱冰的手就脫開了她的小臂。
她生氣好像就是在一瞬之間,隻需片刻,瑩白的臉頰就鼓的像個包子似的。
“是誰上次說我胡鬧?是誰連一件法器都不願意借給我?”卞緣氣呼呼的質問,最後直接湊到了郗昱冰面前,“你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