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嘛。”卞緣贊同道，“郗昱冰便想着借個機會敲打一下，這不正好代祈撞到槍口上了。”

“代祈作為代家的老祖，資曆高，實力強，用他來殺雞儆猴，再合适不過了。”

“就郗家如今的境地，若是郗昱冰再一味的藏拙，可真是要被盛家吃幹抹淨了。”卞緣頗為無奈道。

和舒儀聞言也搖了搖頭，盛家擺明了要拿郗家開刀，郗昱冰再卧薪嘗膽也确實不是辦法。

“昭冥的事情我為你解惑了，這下你可要跟我講講這水神之死了吧？”卞緣話歸主題。

和舒儀望望漫天的雨幕，長舒一口氣，“那你跟我來吧。”

和舒儀垂手收了傘，傘面下落遮擋卞緣的眼神一瞬，等傘面合住，眼前的場景已經變換。

眼前昏黑一片，漫無邊際，隻有一排仙鶴式樣的燭台還在幽幽發光，長的沒有盡頭。

昏暗的光線下，高大看不到盡頭的巨柱直入雲天，柱子上刻着精美而繁複的文字，卞緣隻能看懂幾個星象圖。

地面如水，反照着幽幽燭火，每踏下一步都讓卞緣覺得不真實。

周圍的一切像被濃霧掩蓋，什麼都看不真切，空曠的大殿中連衣衫摩擦的聲音都能聽到。

“這裡是？”卞緣四處打量着。

“玄天。”和舒儀并不瞞她，“天光照不到的地方，白天黑夜皆是如此，于是名為玄天。”

這下可提醒了卞緣，她擡眼望去，果然大殿沒有封頂，隻剩一根根巨柱聳立而上。

“這世上還能有不被天光照到的地方？”卞緣覺得神奇，左右打量着周圍的環境。

“這是始神受刑之地，他百劫未死，引發了天隕。”

“百劫未死，這得是多強的實力？”卞緣的神情不見驚訝，反倒是豔羨多些。

“始神是天地開化時的第一位神，十二古神之首，其他古神都是由人飛升，唯獨它不是。他的實力，可不是你我能想象得到的。”和舒儀細細講道。

“他是做了什麼？為什麼要受刑？”

“不止是他，十二位古神不都受刑了嗎？”和舒儀提點道。

“你是說，萬年前的神罰？”卞緣沒想到，天生地化的始神，竟也要受此刑罰。

“他們為護世間生靈而生，卻要屠戮人間，又怎麼能躲過神罰呢？世間由道法而來，自然不會任由他們犯下大錯。”

走到一處懸台，深壑之下，一眼望不穿。

“你用陣力探一探呢？”和舒怡擡手，讓卞緣去試。

卞緣彙聚一絲陣力，瑩白如絲的陣力順着深壑而下，刹那間，便被絞成了粉芥。

“也是隻有死環？”卞緣一探就知，已經過了萬年，可這崖底的陣力還未消散，可見當時所用的陣力有多強。

這陣法隻有死環之力，遺留上萬年，如今這懸崖還寸草不生。這樣的陣法，除了這裡，卞緣隻見過一次，那就是蒲念所受的雷劫。

“這不是什麼陣法，這是神殺。”和舒怡神色淡淡的解釋。

“神殺”二字，意思顯而易見，隻是聽着便叫人感受到了毀天滅地的淩冽之意。

“你那日在代家看到的，便是神殺，不過比起眼前的這一次，水神所受的神殺已經夠輕了。”

“不是萬年前十二古神已經受過神罰隕落了嗎？為何如今還會再受神殺？”卞緣追問道。

“天神乃人中傑靈，得道升仙後又經曆多少年的修煉，神罰之下想來也有逃脫的機緣。這水神便是其中幸運的一個。”

“你看。”和舒怡淺聲道，擡手指向遠處。

隻見雲霧缭繞散開，一尊尊巨型神像出現在她眼前，順着和舒儀所指的方向，其中一尊，已經崩落成一堆破銅碎石。

這一刻深深的震撼着卞緣，僅剩的十尊神座座如山般高大巍峨，像真的如同還有神智般，垂眸眼觀世間。

神像渾身斑駁，可還是看得出雕琢的精緻，眉目中盡是悲憫，昏沉中仿佛還真的能瞥見他們流光溢彩的金身。

“他們是邪神，當年世人知道了真相，群情激憤之下就将他們的神像都毀了，金身被拆，泥塑被毀，唯一留下來的，就隻剩這些了。”

“這是青銅塑像，按理來說再過萬年也不會崩落，但就在雷劫那日，塌了。”和舒怡說着，也有幾分惋惜。

“你知道他的名字嗎？”卞緣沒頭沒尾的忽然問了一句。

“嗯？”和舒怡不明所以，但還是回答了：“凡人怎麼能知道神的名諱，隻知道她的尊号。”

和舒怡頓了頓，緩緩道：“上水神君。”

和舒怡的聲音如珠玉，零碎砸進卞緣的心裡，她一時失神。

上水神君，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