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睫顫動,一輪紅日仿佛如同沒有溫度,炙熱卻燒在心間。
耳邊的沙粒發出“嗦嗦”細響,她的眼神艱難的移動,這才發現耳邊的沙堆早已被血浸透。
轉眼間,她戰場大捷,班師回朝,頭戴鳳翅盔,身騎白馬配以鎏金鞍辔,玄鐵馬蹄震動腳下的青石闆,長街兩側人頭攢動。
周圍擠滿了百姓,孩童甚至站在父親的肩上,隻為看一眼骁勇的女将軍。
明色彩綢飛揚,她一手執明黃軍旗,另一隻手向四周的百姓揮舞着,回應着誇獎的話。
皇城之下,她一手摘下鳳翅盔,赤色發帶随風而動。她擡眼望向城牆之上黃袍翻飛的皇帝,朗聲道:“陛下!臣幸不辱命!”
長街走馬,禦前受賞,好不風流。
終于她記起來了,她是卞緣,南陳将帥世家的幺女,父兄英勇善戰,她也一樣,是天定的将星。
五年時間,鐵騎踏平羌夷,如今正班師回朝,風光無限。
城牆之上的皇帝眼中隐隐翻鬥着忌憚之色,可那時的她還太年輕,并未看穿“狐兔死,走狗烹”這一句。
寥寥幾年,她的父兄被冠以污名,锒铛入獄。而她,也被帶上了刑場。
鍘刀落下,血液飛濺,生死也不過一瞬間的事,她不甘這樣的結局,卻也無計可施,隻能咽下最後一口氣。
左右各一人,一人着青色長袍,另一人着玄色長袍,不知什麼時候就已在她身邊,其中一人遠望着烽火下的城牆。
城牆之内,燒殺搶掠的聲音此起彼伏,哭喊聲尖叫聲,一聲一聲都傳入卞緣的耳朵。
沒了常甯侯府的庇佑,南陳還是滅了,老皇帝被人提刀威脅之時,卞緣心裡是說不上的痛快。
平民帝王還未做好,一心放在朝堂心計上,也活該落得如此下場。
“皇帝老頭,你也有今天。”
卞緣笑了,笑得前仰後合,比打了勝仗那一日還要開心。
“武神大人,前塵之事,看一看便是了。”黑衣青年見卞緣都要笑得背過氣去了,再不說話她估計能一直這樣笑下去。
看完這一幕的卞緣才看向一旁兩個奇怪的人,她不明白那人說的話,遲疑道:“武神?”
“不錯,神谕你死後飛升,這是神令。”黑衣男子伸手,掌心一方金色令牌升至半空。
金印格外精緻,纏枝紋盤旋而上,“玄翎武神”四個字雕刻其上,一眼便知,并非凡間之物。
卞緣不可置信的伸手觸了觸金印,那懸空的令牌就落在了她手中。
“我隻不過是打了幾次勝仗,功績還不如我父兄的一半,怎麼能受封武神呢?”
“再說了,話本裡神仙飛升都是天雷渡劫,怎麼到我這就隻有你們二人?你們恐怕是來诓騙我的吧?”卞緣說着就要将金令塞還給兩人。
“使不得使不得。”青衣男子急忙阻攔,“這可是神令,你怎麼能說不要就不要?”
“況且飛升各有不同,哪能各個都引起天地異象,我還是在科舉榜前氣死飛升的呢。”
“氣死飛升,是什麼——很值得一提的事嗎?”卞緣一字一句的品着這人的話,更覺得他就是來坑蒙拐騙的。
“怎麼就不值得一提了?天道機緣,又豈是你我可以揣測的。”青衣男子也是被卞緣氣急了。
“好好好,值得一提,值得一提。”卞緣舉手投降,再說下去她都害怕這人跳起來。
身着黑衣的那位看起來就比他靠譜多了,轉頭便對卞緣笑顔相對,“武神大人,在下沈停瀾,以後你我便是同僚了,還望相互照拂。”
“青衣男子面色不悅,神情緊繃,雖然不情願,但也還是跟着說了一句:“在下南言。”
“南言?”卞緣差點又沒忍住笑,這人科舉榜前飛升,應當是個文神,名字卻叫南言,實在有些好笑了。
“怎麼?”南言表情倨傲,他對自己的名字滿意的很。
“沒什麼沒什麼。”卞緣正了正神色,好不容易才恢複正經模樣。
卞緣也告知了自己的名字,沈停瀾客套的稱贊了幾句。
寒暄過後,南言提醒道:“時候不早了,也該帶着武神回二十四諸天述職了。”
沈停瀾如夢初醒般停口,對卞緣說道:“武神大人,還請随我二人前去聽封。”
卞緣覺得有趣,什麼聽封,什麼二十四諸天,她通通不信。
反正她已經死過一回了,就算這兩人是騙她的又怎樣?那她就跟着他們走一遭這“二十四諸天”。
卞緣看似乖覺的跟在兩人身後,心裡的想法卻精彩的很。
若是這兩人敢騙她,她定然将他們口中的假天庭攪個雞犬不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