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床頭的白姿姿披散着長發,煞白着小臉。她穿着一身寝衣,更顯得整個人單薄無力,我見猶憐。她張嘴欲言,卻在下一刻蹙起了眉,捂着胸口輕咳了幾聲。頓時整張臉更是白得毫無血色。
薛子翛在床沿邊坐下,伸出手輕輕拍着白姿姿的後背,頭也不回地吩咐道:“朱砂,去給你家小姐倒壺水來,這幾日她需要服藥,茶解藥性,記得别給她喝茶。”
朱砂福福身應下,轉身出了房間。
房間裡隻剩下薛子翛和白姿姿二人面面相觑,一時之間氣氛有些尴尬。薛子翛想說些什麼來緩和兩人之間的氛圍,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即使重生一次,她也依舊無法忘記前世發生的種種。當白姿姿出現在她眼前時,無可避免地回憶起了當時她們之間的事。她隻是不願表妹在她的後院蹉跎一生啊,這才将自己是女兒身的秘密告訴了表妹,隻想打消她兩家聯姻的念頭。
卻不想,對這個“表哥”芳心暗許數年的白姿姿,一時之間根本無法接受,一朝表哥變表姐的事實,一怒之下将這個秘密告訴了薛家二叔,給了薛健拿捏薛子翛的軟肋。這才有了故事最初時,薛健将薛子翛逐出薛家的情形。
看來,我還是修煉不到家,無法平靜地對待表妹。
薛子翛心中長歎一口氣,如是想着。
“啪”。
薛子翛捂着臉,一臉錯愕地看着眼前病恹恹的美人:“表、妹?”
那一個巴掌似乎用盡了白姿姿積攢的全部力氣,她頓時捂着胸口氣喘籲籲。薛子翛也沒作任何反應,隻是怔怔地看着她,不可置信。
白姿姿喘勻了氣,擡頭看着薛子翛,綻出一個自嘲的笑意:“表哥?不,應該是表姐才對。”她沒去看薛子翛聞言目瞪口呆的表情,她閉上了眼睛一邊笑一邊無奈地搖搖頭,眼淚從緊閉的眼睑裡接連不斷地滾落下來,從她蒼白的面頰上劃過,在錦被上綻出一朵朵花。
薛子翛頓時手足無措,手忙腳亂:“不是,我才是被打的人,難道不該我哭嗎?”
不知是她哪句話戳中了白姿姿,她頓時破涕為笑。當她睜開眼時,眼底已是一片清明,她對着薛子翛開口,語氣已經變得十分冷靜:“表哥,我知道你想要什麼,我也可以幫你。隻是你敢不敢信我?”
薛子翛靜坐,雙眼炯炯有神地盯着白姿姿,仿佛想要從她臉上分辨她此言究竟是真是假。良久,她釋然一笑:“原來,你也是被老天偏愛之人。”
白姿姿見薛子翛領會了她的意思,也不再隐藏,看着薛子翛的眼睛一字一句,十分認真地開口道:“此次為你擋劍,你不必内疚不必感謝。前世是我之過,欠你一命,如今還你,你我便已兩清。而這一巴掌。”白姿姿頓了頓,錯開眼神自嘲道,“這一巴掌,是為了當時被你欺騙的我。即使我知道你并非是有意騙我,可我終究是被你騙了那麼多年,我思來想去許久,實在咽不下這口氣。表哥,我打你一巴掌,你該不會生氣吧?”白姿姿轉頭看向薛子翛,泫然欲泣。
薛子翛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她起身走到桌邊,拎起桌上的茶壺,也不管裡面的茶水是冷是熱,就往嘴裡倒。幾口涼茶下肚,火氣也熄得差不多了,她放下茶壺順手一抹唇邊的茶水,回身看着半倚在床頭的白姿姿:“自然,若是這一巴掌能解表妹心中憤懑,我自然甘願領受。既然如此,你我二人之間,不論恩恩怨怨,從今往後皆一筆勾銷?”
白姿姿笑道,一錘定音:“一筆勾銷。”
二人相視一笑,原先圍繞在兩人周身的隔閡頓時盡數消除,唯有在這異時空遇上一個有着相同來時路的同行人,所帶來的心安。
攤牌不過片刻,梧桐端着藥走了進來,有些意外在這裡看見自家公子。不過疑惑一眼,她就挪開了視線,将盤子放在桌上,端着藥碗走向床邊:“少夫人,該喝藥了。”
薛子翛伸手接過:“給我吧。”
她接過梧桐手中的藥碗,捏着調羹輕輕攪動,舀起一勺吹了吹,又抿了一小口後才将調羹遞到白姿姿面前:“不燙了,可以喝了。”
白姿姿沒想到薛子翛會這般行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薛子翛伸手舉着調羹,見毫無反應挑挑眉努努嘴,示意她趕緊喝藥。
整個房間一片寂靜,隻剩下調羹和瓷碗碰撞所發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