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嶼拿紙巾擦了擦嘴，目光從卷成一團的紅鈔票上慢慢劃過，寬闊的體魄往後靠，審視地看着她，眼睛深不見底，語調很慢，話裡帶了些荒唐：“我留下你，是讓你當小保姆的？”

林聽夏垂着腦袋，小聲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梁嶼沒搭腔。

保持了一會安靜。

林聽夏感覺自己快窒息了。

梁嶼忽然起身，“你過來下。”

男人腿長步伐大，林聽夏不明所以，小跑跟在他身後，進了房間，才發現是間書房，向陽面落地窗，光線通透，兩面書牆，牆角擺着台老式唱片機，旁邊是一牆面的黑膠唱片。

梁嶼從抽屜裡拿出煙盒，抖出一根煙，走到窗邊，攏着打火機點燃，放在嘴邊吸了一口，微微揚起下巴，點了下書桌上放着的一個木色紙盒，“打開看看。”

林聽夏十分乖覺地“哦”了聲，走過去，盒子裡放着一個文件袋，銀行卡、手機、筆記本電腦。她解開文件袋，裡面列着一串财産明細，一字一字看過去，翻到最後，才确定這些确實是給她的。

梁嶼緩緩吐出煙圈，“這隻是一部分，等你成年後會自動劃到你的名下。”

林聽夏擡頭，黑白分明的眼睛裡帶着些許警惕：“可是，這些為什麼給我啊？”

梁嶼扯了下唇：“不是我給你，這些都是姑姑的财産，隻不過之前一直放着沒管。”

林聽夏擰眉：“我媽媽的？”

梁嶼點點頭，掐滅煙，走了過來，在離她一步遠的距離停下，即便如此，高大的身影仍籠着她，像一座巍峨的山。

林聽夏忍不住屏住呼吸。

男人目若寒星，浸過煙草的嗓音磁沉沙啞，“所以，以後不要說那種話，照顧你是我的責任，比起姑姑以前對我的照顧，我做的隻不過是一點微不足道的小事。”

林聽夏心想，媽媽從沒跟她提起過這筆财産，但礙于他此時的臉色，沒有再多問。

而且，梁嶼有什麼必要用這種手段騙她呢。

說完這件事，兩人沒有多聊。

“有什麼事情找保姆，”梁嶼接了通秘書打來的電話，吩咐了她一句，便拎起西裝外套出了門。

林聽夏收拾完餐具，回到卧室打開手機，摸索了一會，點開通訊錄，看見裡面唯一一個聯系人『梁嶼』。

不知道什麼時候存入的。

她點開編輯，在前面加了兩個字『哥哥』。

後面幾天都是保姆過來做的飯。

味道當然沒的說。

林聽夏一度懷疑梁嶼是不是擔心她做飯太難吃才拒絕了她的提議。

另外，她再也沒有在早上看見梁嶼穿着泳衣在家裡行走。

後來還是無意中從保姆阿姨口中得知他依然會在每天早上遊泳，隻是現在會在泳池邊繞一圈，避開她直接回到卧室。

可能是覺得家裡多了個人不自在。

知道這個事後，林聽夏在家除了日常固定活動的區域，其他地方很少涉足。

-

這天周日，梁嶼也在家。

林聽夏午睡醒來口渴，房間裡的飲水機碰巧沒水，她到餐廳接了杯水，路過書房時，裡面傳來悠揚的鋼琴曲，頓時想起了裡面擺着的那台老式唱片機還有那一牆面的黑膠唱片。

她那天在書房掃了眼，好像大部分都是古典音樂。

怎麼說呢。

就挺符合他冷靜淡漠的氣質。

兩人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将近一周，講話的次數屈指可數。

還都是在梁嶼上下班、早晚飯時簡短的幾句問候。

男人似乎有意和她保持着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可能是多年不見，也可能是男女有别，又或者别的，林聽夏不是很明白。

手機忽地振動，林聽夏低下頭。

南渠初三的同學群，班長@她，問她是不是轉去北禾上學了。

群裡很快炸開鍋，班裡同學都在刷屏問怎麼回事，有人說去找劉圓圓時發現她家在搬家，當時确實沒見到林聽夏，于是又有人@劉圓圓。

林聽夏掃了眼，沒有回複，屏蔽掉群消息，沒走幾步，腹部一陣墜痛，趕緊跑到洗手間，褪下褲子，果然是生理期到了。

還好，内褲上隻沾到了一點點。

可是。

她沒帶衛生棉。

這個家裡，也不可能有。

歎了口氣，林聽夏換上幹淨的内褲，抽出紙巾先墊着，從包裡拿出買菜剩下的零錢，揣上手機，拿起遮陽傘換鞋出門。

幸好小區門口就有家便利店。

收傘進店，走到放衛生用品的一排，林聽夏彎着腰對比了半天價格，都差不多，随手拿了兩包常用的牌子去櫃台，沒想到結賬的時候又碰到前幾天電梯裡的那個男生。

對方看見她也愣了下，目光下移，瞥見她手裡的衛生棉，眼神閃了閃，迅速撇開臉。

小腹下又是一陣熱流湧動，林聽夏顧不上怎麼這麼巧又碰上這個男生，煩躁地蹙起眉頭，付完錢，拎着塑料袋，快步撐傘回家。

身後不遠不近地跟着一道影子。

進電梯刷完卡，不等她關上電梯，男生追上來。

電梯上行。

氣氛安靜了三秒。

男生輕咳一聲，問她，“你是新搬來的嗎？”

男生比她高出半個頭。

林聽夏從手機上擡起眼，睫羽鴉黑濃密，抿着紅唇沒說話。

男生也不在意，挑了下眉，笑着說：“我叫周燃，住你樓下，之前好像沒見過你。”

林聽夏面無表情：“現在見着了。”

周燃：“……”

一層一戶的設計，電梯上行很快。

估計是看出她不想搭理他，男生識趣地轉過身低頭玩手機，沒有再說話。

出了電梯，走到家門口，林聽夏回完幾個同學的私聊，手下意識地伸進裙子側邊口袋，沒摸到鑰匙，才想起來現在是密碼鎖。

急迷糊了。

她拍了拍腦袋，擡手碰上密碼屏，正想按密碼。

門咔哒一聲，開了。

梁嶼從裡面打開門，林聽夏不知道他怎麼碰巧出來了，走進去，帶上門，打了聲招呼。

梁嶼掃了她一眼，認出袋子上的便利店logo，“出去買東西了。”

林聽夏點頭，沒說買的什麼，拎着袋子，彎腰單手換鞋，姿勢有點别扭。

梁嶼也沒問，站在旁邊，一聲不吭，但存在感極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