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嘴是愈發厲害了。”
“我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
菘藍嘻嘻笑着,手指輕巧地挽起孟令窈的長發,梳了個精緻的飛仙髻。
妝畢,孟令窈起身,略一思索,從妝台屜子中取出裴序那枚銅牌塞入袖中。既能憑此牌尋大理寺中人,關鍵時刻或能作護身符也未可知。
不過,需得當心,萬不能叫旁人看見了。
否則真是說也說不清。
孟令窈打了個寒顫。
“小姐可是覺着冷?”菘藍關切地問:“裡頭要不要再加件衣裳?”
“不必。”孟令窈搖頭,“時辰不早了,我們該出發了。”
按照約定,孟令窈與菘藍先前往外祖父家,與表兄妹們一同前往燈會。外祖父家就在永豐河畔,倒也便利。孟令窈剛到門口,便見到兩個身着勁裝的年輕男子和一嬌俏少女在門前等候。
“表妹!”為首的鐘定明擡手招呼,“可算把你盼來了,靜姝早就望眼欲穿,恨不得先走為敬了。”
“胡說八道。”鐘靜姝用力錘他胳膊,不想這人一身腱子肉,不僅絲毫沒錘疼對方,自己反倒打紅了手,氣得狠狠瞪了他一眼,跑過來拉住孟令窈,“表姐,你可别聽他瞎說,是他急着要走,說再遲就來不及去看胡人的雜耍了。”
孟令窈含笑點頭。隻聽方才鐘定明連用了兩個成語就知道,定然不是真話。
鐘定曜站在一旁,身着墨藍色勁裝,腰間配着一把短劍。他看了孟令窈一眼,眸中閃過一絲驚豔,很快收回視線。
幾人說笑着向永豐河畔走去。
上元佳節,華燈初上。永豐河畔人聲鼎沸,彩燈如星河倒懸,映得一河水波光粼粼。
“表姐快看那盞蓮花燈,做得多精巧。”鐘靜姝指着河中一盞粉色花燈,眼中滿是歡喜。
孟令窈順着她的手指看去,隻見那蓮花燈層層疊疊,花瓣間镂空雕花,燭光透出時如真花綻放,确實巧奪天工,登時贊歎了幾句。
“不都是假的,這有什麼好看的?你要是喜歡,等入夏我給你摘一大捧真的花。”鐘定明急不可待,不時張望遠方,“快走吧,不然就搶不到好位置了。”
說罷,他人已經擠到了前頭。
“山豬吃不了細糠。”鐘靜姝扭頭,“定曜哥,你說呢?這花燈是不是很美?”
鐘定曜慢了一拍,怔愣了一瞬,才道:“……是。”
“定曜哥,你怎麼了?怎麼心不在焉的?”
孟令窈也發覺了不對勁。
往日裡鐘定曜總是沉穩持重,今日卻顯得有些心神不甯。
“三表哥可是有心事?”孟令窈随口問道:“瞧你魂不守舍的。”
鐘定曜聞言,面上閃過一絲不自然,随即笑道:“無事,隻是昨夜練功太晚,有些乏了。”
他頓了頓,忽然低聲問道:“我聽聞周家小姐今日要在河上擺船宴客,表妹可是受了邀請?”
孟令窈點頭,“是,周三小姐前日派人送了請帖來。”
“想來周家大公子周逸之也會在船上吧?”
“興許吧。”孟令窈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怎麼了?”
鐘定曜猶豫片刻,終于忍不住問道:“周逸之生得俊朗,又是皇商之子,想必京中不少閨秀都對他有意。表妹……覺得如何?”
孟令窈聞言,不禁失笑,“三表哥這是何意?周公子再如何與我又有何幹?”
聽到她斷然否定,鐘定曜面上明顯松了一口氣,連帶着神色都輕松了幾分,“我隻是随口一提。周家雖是皇商,家底豐厚,但周逸之性情風流,恐不是良配。”
孟令窈不明所以,也沒放在心上。她自小與表兄妹們一起長大,感情深厚,但從未動過親上加親的心思。哪怕他們如今衣冠楚楚,也算風度翩翩,她腦海中也總會浮現出小時候他們爬樹捉知了,下河摸魚弄出一身泥巴的模樣。
“表姐,你看那邊!”鐘靜姝忽然興奮地拉着她的袖子,“好大的畫舫!”
孟令窈擡眼望去,隻見永豐河岸停着一艘三層畫舫,通體飾以朱漆,雕梁畫棟,燈火輝煌。舫上懸挂着無數彩燈,在夜色中如天上星河般華美。
“那是周家的畫舫。”孟令窈仔細看了看,說道。
話音剛落,隻見一個身着紫色織錦襦裙的女子從畫舫中款款走下,正是周希文。她生得明豔動人,眉眼間帶着幾分英氣,舉手投足都透着一股不同于尋常閨秀的爽利。
一見孟令窈,她立刻笑道:“令窈,既來了,還不快些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