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令窈上前見禮,“周姐姐有禮。”
“什麼周姐姐,幾日不見,還與我生分了?”周希文不輕不重地瞪她一眼,拉住她的手,目光掃過鐘定曜和鐘靜姝,“這兩位氣度不凡,定是指揮使大人家的公子與千金吧。”
“我的表兄表妹,鐘定曜、鐘靜姝。”孟令窈一一介紹。
周希文點頭緻意,随即熱情邀請,“既有緣遇上,不如一同上船賞玩?今夜的煙火是從江南運來的,與京中尋常式樣不同,船上觀賞最佳 。”
鐘定曜一向不喜這些場合,聞言,掃了一眼遠處的雜耍攤子,道:“多謝周小姐盛情,隻是我已與家中幼弟約好一同去看那邊的雜耍……”
鐘靜姝糾結不定,既想同美人姐姐們一道看煙火,又想和哥哥們去看雜耍。一番思量,終是會吞火的江湖藝人戰勝了煙花。
在雜耍攤子那一擡頭就能見着煙花,在船上可見不着胸口碎大石,鐵口噴火,鐘靜姝下定決心,開口道:“謝過周家姐姐,我也早與兄長們有約。”
周希文見狀,也不勉強,“如此,那便随二位的意。”
她緊了緊挽着孟令窈的胳膊,“不過令窈,你總該陪我這個寂寞的主人吧?”
孟令窈彎唇,“如斯美人相約,豈敢辜負?”
“油嘴滑舌。”
永豐河畔燈火如晝。孟令窈跟着周希文登上畫舫時,船上已有七八位閨秀在此賞燈品茗,更寬闊的甲闆上,幾位公子正對月吟詩,隻是眼睛不知是看月亮更多,還是看閣中的小姐們更多。
甫一進門,許小姐擡頭看來,頓時眼前一亮,“令窈,你可算來了。方才我們還說,今日這船上少了你,就像少了畫龍點睛的那一筆。”
坐在她身側的趙如萱撇了撇嘴,臉上是絲毫不加掩飾的嫌棄。她低頭惱怒地扯了扯衣袖,原本覺得這身雪青色宮裝很是清雅,可這麼一比,難免顯得黯然無光。
“少了我龍亦可翺翔于九天,可若是少了許小姐,那便如同沒了托起龍身的祥雲。”孟令窈恍若未覺,含笑應和,“許小姐才是真真的不可或缺。”
她說着,目光不着痕迹地掃過閣中景象。一眼就覺察出了不對,趙如萱與林雲舒素來焦不離孟,孟不離焦,今日卻分開了。
趙如萱緊挨着許曉霜坐在窗邊,林雲舒卻與另外幾名閨秀坐在小幾旁。前者一眼也不曾多看後者,後者卻時不時朝窗邊看一眼,神色都黯淡了些許。旁邊的小姐似是低聲安慰了幾句,她也隻回了一個勉強的笑容。
這倒有意思了。
孟令窈輕輕挑了下眉。
旁人看來,這兩人間,趙如萱張揚跋扈,一直是林雲舒包容着她的大小姐脾氣。但孟令窈看得明白,林雲舒才是其中掌握主動權的那一個。
也不是什麼稀奇的把戲。自己溫柔可親的面目要維持,可總需要有人在前沖鋒陷陣。不好說出口的話要由另一個“心直口快”的人說出口。趙如萱于林雲舒就是這樣的存在。
更兼,她似是從謝成玉那裡聽說過,林雲舒對趙如萱的兄長有意。
依着林雲舒的手腕,縱是趙如萱有天大的不滿,她也能将之撫平。如今這般情形隻有一個可能——
林雲舒有意疏遠趙如萱。
還要做出一副是趙如萱又犯了大小姐脾氣,她着實沒有辦法,隻能無奈遠離的摸樣。
如此,面子裡子都齊了。
就是不知是林雲舒覺得趙小姐嬌縱太過,不好用。還是另有什麼打算。
可惜謝成玉去金陵探親未歸,不然她定能知曉更多。
幾個念頭急轉而過,孟令窈面上不露分毫,很快便融入閨秀們的談話中。
“令窈今日這身與平時大不相同。”有小姐投來欣賞的目光。
“哪裡,不過是尋常裝束。”孟令窈垂眸淺笑,接過周希文親自斟的茶。
她低頭一看,竟與尋常茶水不同。乳香混着茶香撲鼻而來,還帶着一絲異域的香料味道。
“這是何物?”孟令窈好奇道。
“是從西域胡人那裡學來的方子。”周希文手指輕輕搭在茶盞上,笑容矜持,“用牛乳煮茶,再加上各色香料,别有一番趣味。”
孟令窈心頭微動,周家兄妹一直争奪西域香料生意。周希文此時拿出這等西域茶品,想必是在向衆人暗示什麼。
她輕抿一口,故意皺眉,“似是有些膩,還是清茶來得爽口。”
“是嗎?”周希文眸光閃動,“我倒覺得恰到好處。就如做生意一般,太淡了沒滋味,太濃了又膩嗓子,這分寸最是難把握。”
說話間,艙外傳來腳步聲,珠簾輕挑,一襲織金錦袍的年輕公子帶笑入内。
周逸之乍見孟令窈,臉上是絲毫不加掩飾的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