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韓右把嘴裡叼着的草一吐,道,“夜聞柳,招待你林叔!”
“林叔?我有這麼老嗎?”
“那你想他喊啥?”韓右道,“他喊我一聲‘爹’,難不成要喊你‘哥’?我可沒你這樣大的兒子。”
“啧,老東西!”
……
夜聞柳與林兆面對面坐着,韓右喊他招待林兆,實際上就是起一個監視的作用。可憐桌上就是連一壺茶也沒有,夜聞柳隻能自認倒黴與林兆大眼瞪小眼起來。
“我說你小子,這麼盯着我累不累?”
“義父讓我盯着你!”夜聞柳眯了眯眼,做了個林兆看不懂的手勢,不過林兆也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小孩有小孩的交流方式,他自是懂得,畢竟誰以前不是個小孩呢?
“行行行,真服了你了。”林兆抹了把臉,“那我們聊聊天好了,總這麼悶着也不是個事。”
夜聞柳一想是這個理,摸了摸下巴,随意找了個話題,“林叔,你為什麼叫‘水上飄’?難不成你在水面上走,如履平地?”
“那倒不是,我雖輕功蓋世,但在水面上如履平地這種事,恐怕是神仙也無法完全舍棄仙法完成,畢竟肉體凡胎,總是要累的。”林兆解釋道,“不過我在水面上走的時間确實要比其他人要久,恐怕正是因為這個,江湖中人口口相傳,這才成就‘水上飄’之名!”
“原是如此。”
林兆哈哈笑起來,“你這小子的問題也是夠新奇的!跟老子小時候一樣!”
夜聞柳當林兆在誇他了,正準備謙虛一點,就聽到林兆接着說——
“一樣傻!”
夜聞柳臉上笑容凝固了。
他做着深呼吸,在心裡告訴自己忍一時風平浪靜,何況這是老前輩,要尊老,因為真打起來他絕對是輸的那個!
“呵呵,林叔真愛說笑。”夜聞柳上演了自己完美的皮笑肉不笑神功,“那麼您與我義父又是怎麼認識的呢?”
“哦哦,你說這個啊——”林兆在店裡找了找韓右的身影,找到後才接着說,“我認識他那會兒,他可不像這種會居于一方的人。嫉惡如仇、自由散漫,活脫脫就是一桀骜不馴的劍客。”
“江湖中人,講究義氣。你義父憑着這點,可謂是來者皆是友,好友滿天下!”林兆頓了頓,“相應的,他的仇人也滿天下,他每天不是在逃就是在準備逃的路上。不過不知道他以前是做什麼的,一身武功十分強硬,幾乎無人能奈何他……”
許是陷入了回憶裡,又重新看到了當時意氣風發的韓右,良久才繼續道,“挺好,可惜他一直對自己的往事閉口不談,我是真好奇,什麼樣的經曆會有那樣的一身武藝——無論過多久,我見他拿出劍,仿佛看到了千軍萬馬,遍體生寒。”
“那會兒啊……”林兆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夜聞柳正聽得入迷,怎料林兆突然發出一聲歎息。
“哎——回不去咯!對了,我是不是扯遠了,你問的是我如何與你義父相識……這,其實時間太久了,我真記不大清了。具體的早就忘了,隻依稀記着是不打不相識!”
“竟是如此!那麼林前輩,您可願與我分享一下您眼中的江湖?”夜聞柳不再叫“林叔”,他是真被先前故事中的江湖事所吸引,被江湖所吸引。
“我眼中的江湖?”林兆有些詫異,“江湖就是江湖,又怎分的了你我?不過說真的,我很懷念曾經江湖中的日子,少時意氣風發,不知天高地厚,總以為老子天下第一,吃了許多癟。”
“現在雖順,但倘若能回到過去,我自是願意的。年紀大了,境界變了,早就失了那一腔熱血,即便是同一件事,也再做不出一模一樣的選擇。”林兆笑笑,“硬說我眼中的江湖,獨闖之人大概都是少年人,要想走的遠,行俠仗義自少不了。俠士,何為俠?又如何義?我想這都是老了才悟得透的東西。”
林兆又零零碎碎與夜聞柳說了些江湖瑣事,在其中又會參雜些個人感悟。夜聞柳被江湖中的光怪陸離、跌宕起伏所吸引,一個說,一個聽,就這麼晃眼來到了晚上。
……
用過晚飯,夜聞柳回了房。
他與容雙到現在還住在同一房裡,一是住了這麼多年習慣了,懶得搬,二則是兩個大男人,又要矯情什麼呢?
躺在床上,聽着窗外催眠的晚風,夜聞柳卻毫無睡意。
“容雙,你睡了嗎?”
容雙沒回他,他知道對方聽到了,隻是懶得回罷了。
“你可知我今日聽了林前輩所述的江湖。”
那邊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接着聽到容雙輕聲道,“如何?”
“江湖就是江湖呗,又能如何?”真說到這裡,夜聞柳反而不知道怎麼描述了,說完這句話,他安靜了下來。
容雙聽夜聞柳沒了下文,便閉上了眼,許久,久到他覺得自己要睡着了,才聽到夜聞柳道,“我也想去江湖闖闖。”
“嗯,想着吧。”
容雙的話理智的就像一同冷水,澆在夜聞柳頭上,對于闖江湖,他還真就隻能想着。無他,他并未了無牽挂的,又如何能四海為家。
但少年人總是天真的,他自有少年傲氣,仿佛沒有做不成的事。
“到時候,我們一起,走過哪,就去哪匡扶正義……我是劍客,你是大夫,除惡揚善,簡直是默契到不能再默契的搭檔了。”
黑暗裡,夜聞柳側身朝向容雙那邊,“喂,假如真的有那一天,你會與我一道嗎?”
沒有少年人會對江湖有所拒絕,即便成穩如容雙,也不例外。少年心中總是藏着一顆江湖心,何為江湖,總要自己闖上一闖。
容雙隻猶豫了片刻,便認真道,“會。”
夜聞柳知曉對方看不到,嘴角還是控制不住上揚,心中莫名生出一股熱血,仿佛看到了自己與容雙在江湖中名聲鵲起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