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西将軍,這還是夜聞柳從容雙那聽來的。
他忘了當初與容雙閑談的内容,隻記得說到後面,容雙突然問他知不知道定西縣取“定西”的緣由。
他自然是不知道的,原本以為定西縣叫定西,隻是因為這裡處在大成最西邊,但這樣的話叫西縣不就行了?為何還要加個“定”字。
還是聽容雙解釋後才明白,二十年前,一位姓韓的将軍橫空出世、一戰成名。
他的出現就像是大成百姓的定心劑,他憑着一柄劍,在戰場上所向披靡、無一敵手。他率領軍隊一路擊退西林軍,把那群對大成國土有所圖的西林人趕回了他們的草原。
民間為了表示對韓大将軍的仰慕之情,親切的喊他為“定西将軍”,此後,定西将軍在四國間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西林人被韓家軍打的一蹶不振,定西将軍的名聲一時達到了頂峰。
這時候,正處新舊朝換代之際,當今聖上,也就是成文帝登基。
定西将軍的功績已然能讓他得到重用,成為心腹重臣,誰見了不稱上一聲“韓大将軍”?
奇怪的是,這定西将軍卻在大成安定之後選擇辭官,從此,一代傳奇就這麼消失在了衆人眼裡。
很奇怪的是,成文帝竟在他辭官後給他進封為“定西侯”,大概是認為對方還會回來吧,便給其留了一席之地。
不過呢,雖說是消失,一些原先就認識的友人還是能知道他的去處的。
巧的是,容雙的一位長輩就是定西将軍的友人。
于是,夜聞柳便從容雙口中得知,原來定西将軍并不是消失了,而是在定西縣的某處定居,以另一種方式守護着大成的最西面。
這威風赫赫的定西将軍就在定西縣某處,雖然對方不一定出現,但至少有了個盼頭。
夜聞柳持劍的手不由得緊了緊,哪怕此刻他身上已不幸傷了多處,但他絲毫沒有畏懼。
他明白,隻要他拖夠了時間,即便不是定西将軍,附近也會派來援兵。
這是他的選擇,也是他的決心。
況且看大胡子這樣子,大概是這次行動的領袖,作為頭頭,身邊定然是最精銳的兵。
既然最為難纏的已經站在了自己面前,那麼就算其他地方還有西林人,巡邏衛至少能勉強對付。
定了定心神,夜聞柳舉起劍,朝着一旁企圖殺害定西百姓的西林人刺去。
……
酒館裡。
韓右從夜聞柳踏出門後,右眼皮就開始微微跳動個不停。
他不明所以,雖說是“左眼跳财,右眼跳災”吧,但他本人并不信這些,隻當自己犯了什麼毛病。人老了,有些時候确實要服一下,更何況,他今年都四十有六了。
大抵是他這幾年活得自在,旁人看他根本看不出已有四十六,還當他正值壯年!
過個幾天就是年關,到了新的一年,他離五十也就更近了一步。
本以為這眼皮跳個一會兒便完,怎料到了下午,不止眼皮跳的更快了,他的一顆心都莫名其妙慌了起來。
這右眼皮是從夜聞柳出門後開始跳的,難不成是他出了什麼事?
但也不該啊,住了這麼多年的地方,從酒館道鎮上的路夜聞柳都快倒背如流了,又能出什麼大事。
隻是……
他走到酒館大門口,望着外頭有些灰蒙的天,總覺得心裡有點不踏實。
忽的,聽到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他眯眼望去,一隊穿着盔甲的将士朝他奔來,神情嚴肅。
他認出來了,這群人……
“侯爺!西林人突襲!鎮上傷亡無數,縣令大人讓我等來請将軍出面,将那群西林人趕出大成的領土!”
侯爺?
韓右太陽穴突突,成文帝怎麼竟給他封些有的沒的。
隻是——
西林人突襲?
韓右一雙眼登時瞪大,“什麼?那群孫子還敢來!?”
“侯爺!”其中一人站出來,“如今西林這招奇襲,叫我們苦不堪言。求侯爺出面,叫那西林狗有來無回!”
說罷,最後面的小将士托着一身盔甲上前。
韓右粗糙的手摸上自己二十年前的一身盔甲,心裡不免想道:沒想,我一把歲數了還能有再穿上你的一天。
“侯爺!事不宜遲!”
“待我拿個東西。”
韓右快步奔向自己的房間。
推開房門,找到了一處上鎖的衣櫃。
腦中,突然響起幼年夜聞柳的聲音——
“義父,這櫃子裡裝着什麼?”
還記得當時他是怎麼回答的?他似乎說,“陳年舊物,打開也不過是徒增煩惱,鎖着便是。”
而今,他用鑰匙“咔哒”一聲打開了鎖。
裡頭很空,偌大的衣櫃隻是為了挂一把劍。
同時,他從袖子裡取出一隻哨子,吹響後飛來一隻黑漆漆的鳥。
韓右捏了捏他的後脖頸。
“去吧。”
……
夜聞柳身上添了好幾處傷口,血浸透他的衣衫,密密麻麻的痛感麻痹着他的神經。
許是他眼神太過堅定,他的敵人并沒有發現他執着劍的手在微微顫抖。
地上橫七豎八躺着定西百姓的屍體,有的瞪大眼睛,有的緊皺雙眉。
巡邏衛早就盡數趕來,夜聞柳本可以選擇收劍離開,将眼前這些人交給酒囊飯袋的巡邏衛對付,交給不知何時才能趕到的韓家軍對付。
但他沒有,反而以普通人之姿擋在了這些名為“邊疆第一道防線”的人前面。
直接抽身離開讓這群繡花枕頭對付這個明顯武功高深的大胡子嗎?說以卵擊石恐怕都是擡舉了。
并非夜聞柳想看輕他們,這的确是事實。
況且……
如若容雙說的屬實,在他的設想裡,現在時間過了這麼久,隐匿在定西縣各處的韓家軍應該集結完成,正朝着這裡趕來。
他現在能做的隻有拖了。
大胡子被夜聞柳與巡邏衛聯手打的煩躁不堪,按他的設想,他不該被困在這個地方,而是與主上裡應外合,開了這座城門。
還是人不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