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她應該是很高興的。

在周清說“那我們就去别的學校”那一刻。

他放棄更好的選擇，浪費分數，甯可去一個層次低一點的學校，隻為了和她上同一個大學。

夾縫生花的喜悅在一瞬間長滿心間。

但陳垚轉過身來，望着還在下雨的，灰蒙蒙的天空，她伸手，指尖輕點着玻璃，好像在描摹周清的臉。

好想念陽光。

越渴望越貪戀。

越深覺不配。

吸血鬼畏光而向光，但并不想要太陽淪落在夜晚，天地一同沉入黑暗。

她也想不到自己會拒絕。

“沒關系……第一志願還是填城大吧，也許我考得上。”

如果考不上的話，第二志願是城大附近的學校，其實也不錯，交通時長二十分鐘，也還好。

——騙騙自己說也還好，明明無法忍受見不到他。

“那麼，專業呢？”

“專業啊，我沒什麼可選的……城大分數比較低的專業，心理，土木，紡織工程……選個心理吧？”

無所謂的，如果能進的話，再想辦法轉專業就好。

就算轉不了……能進她就很滿意了。

陳垚一向知足常樂，因為也很難貪求更多。

……

周清是在一個霧蒙蒙的早晨回來的。

那天陳垚醒得格外早，何秀梅已經出去上班了，桌上給她留了早餐。

她慢騰騰地刷牙洗臉，吃完飯後拎起垃圾袋，準備下樓扔垃圾。

卻在開門的瞬間，呼吸一滞。

穿着圓領白色T恤的少年拾級而上，一步一個台階，身後是大片大片飽和的陽光，從樓道窗裡湧了進來，無數浮動的光粒跟着他的動作起伏。

他在陳垚面前站定，而陳垚稍稍睜大了眼睛，出神地想。

他什麼時候說要回來了？

不，周清沒有說。

“你……”

話剛出口一個字，陳垚蓦地愣住了。

眼前展開一朵極漂亮的紅玫瑰，瓣瓣滴露帶花香，從遙遙的，幾百公裡外的省份帶過來，含羞帶怯地在這個早晨綻開。

“這是禮物。”

周清彎起眼睛笑着，示意她去接，陳垚就在他的目光下愣愣地接過了。

他的确有說過要給她帶禮物，但是……為什麼是紅玫瑰？

腦海裡不自覺地回響起他說過的話。

成人禮那天，他一隻手撐着臉，眼裡盛滿陽光般的笑，跟她說。

紅玫瑰的花語，是熱烈的愛。

“不喜歡嗎？”

周清的話蓦地讓她回過神來，陳垚擡起頭來：“沒有。”

“很好看……我很喜歡。”她低下去，嗅了一下玫瑰花的香氣。

然後他又開口了，自然而然地接過她手邊的垃圾袋，轉身往下走，輕笑道：“禮物不是白送的。”

他往下走了兩個台階，忽然又轉過身來，一如當初帶她進去周家慶祝生日那樣，伸出手張開五指邀請她。

眼眸燦若星辰，小舟似的杏眼像把陳垚也盛進去了一樣，他說：“今天陪我出去玩吧。”

陳垚注視着他的動作，蓦地勾了唇，莞爾一笑：“好啊。”

她勾住他的手：“去哪裡？”

……

其實今天是出錄取通知書的日子，準确來說，這三天裡錄取通知書會陸陸續續地出來。

錄取通知書需要本人拿身份證簽收，所以林訣叫周清今天回來，他們去了一個熱門旅遊城市，回來的票沒能買到同一班的——或許是這樣。

所以周清比林訣早一點回來。

剛回來，舟車勞頓，就要出去玩嗎？

陳垚看着對面，正轉頭看向窗外的周清，微微出神地想。

他們在坐摩天輪，即将升至天空最高點。

“聽說升到最高點的時候許願會很靈。”

“我聽說的是另一個。”陳垚一隻手撐着臉，稍稍轉過頭去，看向下面越來越小，逐漸看不清的高樓大廈，許許多多的霓虹燈彙合在一起，交織出一片五彩斑斓的海洋。

“所以……”

周清忽然身體向前傾，和陳垚的距離掐得極近，他望着她故作鎮定的臉，輕聲問：“另一個是什麼？”

另一個，另一個是……

在摩天輪升至最頂端時接吻，兩個人會永不分開。

陳垚的眸光流轉，傾到周清臉上，她平靜地說出這句話，然後問：“你想試試嗎？”

你想試試，和我接吻嗎？

窗外忽的綻開一大束燦爛的煙花，煙花迸出的聲音響徹夜空，五顔六色的光華流轉，透過車窗玻璃，鍍上他們的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