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垚看見那雙總是笑着的杏眼有一瞬間的怔愣，在煙花開到極盛時，他似乎在微微傾身，往她的方向靠來。

但那或許是她刹那間的錯覺。

周清坐了回去，轉過頭去看向窗外未熄的焰火，升空的焰火渲染着他白皙的臉龐，棕黑色眸子裡的光明明滅滅，像某種情緒在不停暗湧。

她聽見他微微道：“不了。”

好像表白再一次被拒絕。

十五歲那年沒能說出口的話，沒能傳達的心意，終于在十八歲這年宣之于口。

結局卻好像是一樣的，這句“不了”和“謝謝”沒有什麼區别。

陳垚無意識地點着指尖，卻感覺不到難過，好像這個隐晦的表白無所謂，不會對他們的關系造成任何傷害。

她慢慢地“嗯”了一聲，想說：你就當我沒說過吧。

卻聽到他微不可查的聲音，從沙啞生澀的喉嚨裡發出來。

“……已經過了最高點了。”

“……”

他撐着臉的手放下來，撓了撓後頸的皮膚，他放下來的瞬間，陳垚蓦然意識到，原來他耳朵尖上的那抹紅，不是因為窗外的焰火。

“……下次吧。”

這句的聲音更小了，在成千上萬的焰火怦然中，在飽和的凝滞的氛圍裡，這句話被壓到無限小，仿佛一線遊絲，一句似是而非的夢呓。

但陳垚仍然精準地捕捉到這句話。

然後掀起心海搖曳，山呼海嘯，本來平靜無波的心緒瞬間因此掀起巨浪。

她陷在這句話裡，怔愣地擡頭，看見他細長的睫毛不斷上下輕掃着，好像一把小扇子，一片羽毛，也在撓着她的心。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回答：“那就下次吧。”

下次嗎？

意思是，沒有拒絕，他是……

接受了嗎？

摩天輪到了最低點，停在天台凹槽上，工作人員上前把外面的門鎖打開，周清率先一步走了下去。

随後他轉過身來，對着陳垚伸出手，想拉她下來。

陳垚低下頭，看見他神色如常的臉，好像剛才那隻是她的一場夢。

壓低了眼睫，把失落迷茫的情緒埋藏起來，陳垚伸出手去，想任由他拉她下去。

他卻忽然改了動作，傾身向前，兩隻手圈住她，把她抱了下來。

陳垚蓦地錯愕，在他溫熱的懷裡不知所措，連驚呼都忘了發出。

然後她聽到一陣壓得極低的笑聲。

那是從周清喉嚨裡發出來的，星碎零落的笑聲，埋在她的脖頸邊上，敏感而脆弱的脖子感受着這點震動，酥得她指尖都發麻。

“……笑什麼？”她仍然極力保持着平靜。

她一張口，周清就無所顧忌，笑聲大了一點，連成一片，最後連陳垚都繃不住臉，在他面前敗下陣來。

“因為有件高興的事情。”

周清松開她，從口袋裡拿出她的手機，點亮了屏幕放在她眼前。

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他拿走的，陳垚有些愣，貌似是之前進遊樂場兌卷的時候給了他。

她來不及想太多，眼神蓦地釘在了手機上。

那是短信頁面，有一條幾分鐘前發來的信息。

左城大學的錄取信息。

經省招生辦審核，你已被左城大學專業組207錄取，詳情請上官網查詢，歡迎來到城大。

歡迎來到城大。

這句話在腦海裡反複播放着，像耳邊不斷怦然炸響的煙花，陳垚蓦地有一種踩在棉花上的不真實感，看着白底黑色的字，感到一陣一陣的心悸。

她在這陣心悸感裡怔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去接手機。

接過手機的瞬間響起提示音。

特别提示音。

陳垚下意識地點開頂上彈出的信息，然後看見是周清發來的錄取截圖。

【太陽】：圖片.jpg.

【太陽】：hello，同學好

【太陽】：我們又是同學了

她放下手機，周清在眼前笑着，身後是遼闊無邊的黑夜，星辰明亮，弦月當空，他雙手背過身後，向前傾，碎發掃到她的臉上。

“是件好事吧？”

陳垚仰起臉來，小小的一張臉上，眼睛如名貴的黑曜石般明亮：“是啊。”

下一秒，她撲進周清的懷裡，雙手像藤蔓般死死地纏住他的腰際。

周清被她撲得往後退了一點，而後站穩來，任由她肆意地抱着，他彎起唇，露出一個溫柔的笑，伸手輕輕撫摸她的發頂。

他聽見她在懷裡說：“我們又是同學了。”

不遠處的煙花還在放，一簇一簇的花開，煙花下告白成功的陌生男女在接吻，周圍掌聲轟鳴，歡呼聲不絕于耳。

……

回去的路上，陳垚才上官網搜了搜自己的專業，紅色格調的官網，中間是一張方方正正的鵝黃色顯示面。

“應用心理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