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失敗了。
新長出來的頭發處于一個很尴尬的長度,紮吧,紮不起來,不紮吧,又擋視野。
累接過蜘蛛搬來的厚披風給泉披上,披風與脖子接觸的地方縫着厚實的毛領,幾乎将泉的臉全部埋在裡面。
還嫌不夠地塞了個熱水袋到泉的手裡,随後才伸手把泉額前的頭發撥到耳後。
被熱水袋治愈的泉乖乖暖着手站在原地任他擺弄,在累給他整理好後出聲問道,“回去嗎?”
若是以往,泉必然是要拉着累在外面逛到臨近天明,才匆匆趕回去,但是幸的狀況又實在讓他擔心。
再一次感到幸有多礙事的累無語地看了泉一眼,才點點頭陪着他回去。
'下次不論泉說什麼我都不救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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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鬼待在木屋裡的幸再一次陷入了回憶。
柴火燒着的噼啪聲與寒風擊打在木屋上的呼嘯聲不絕于耳,但是,'好安靜啊,一個人都沒有。'
煤油燈給室内鍍了一層暖光,黑夜被隔絕在一室之外,幸的眼睛倒映着火光,一閃一閃地,好像下一秒就會滅了似的。
在成為鬼以前,家裡總是吵吵鬧鬧的,一會是爸爸打人的拳頭砸到肉裡的聲音,一會是媽媽的哭喊和尖叫聲,再過不久就是碗筷被推到地上,發出碎裂的響聲。
端着碗躲到一邊吃也會被拽出來,餓得沒轍了就隻能去外面吃。
但也吃不了多久,就有小孩看見,把碗搶去扔了,踩幾腳,泥土因為被碗擠壓而發出扭曲的聲音。
然後小孩的夥伴們來了,說着聽不懂的話,扯着衣服,拉到一個沒有人的房間裡關着。
無論怎麼敲打門,都沒有人會來,木門會在一次次敲打中發出吱呀的聲音,然後累了,困了,就是一片寂靜。
無聲是會吃人的。
也許那個時候自己就已經被聲音的怪物吃掉了,幸想着。
後來的一切都是夢吧。
煤油燃盡,火光倏地閃爍了幾秒,掙紮後還是熄滅了。
幸的瞳孔也随之暗淡下來。
泉就在這個時候推開門,走了進來,裹着一路風霜與濕氣,把幸被火凍僵的身體重新暖熱。
“久等了吧,幸,怎麼不點燈?”
幸趴在地闆上怔怔地望着泉,發出極其委屈的鼻音,“嗯。”
'我真的等了好久,你怎麼不早來。'
泉把熱水袋放到累手裡,上前把幸抱了起來,“抱歉抱歉,下次幸你要不要一起。”
話剛說出口,就想到上次采藥外出,幸拒絕同行的話。
于是泉立馬換了個說法,“忘了你不喜歡出門,就當我沒說吧。”
本以為幸會保持安靜來表示默認,卻聽到一聲,“好。”
泉低頭看到幸一臉認真的表情,因為擔心被誤解又一字一頓地補充了一句,“我要一起。”
'别留下我一個人。'
'哪怕——不再是人也沒關系,我要和你待在一起。'
站在泉身後的累突然感受到一股悸動從血液裡傳來。
幸不再排斥他的血了。
'發生了什麼?'
累動了動手指,這種仿佛擁有了第二個分身的感覺,讓他感到了幾分新奇。
血脈作為紐帶,将他與幸連接在一起。
隻要他想,他就可以像當初屏蔽泉的稀血氣息一樣,控制幸體内的血液以他想要的方式流動。
就像無慘可以控制他的手下自爆一樣。
'那麼,首要的,先給我離泉遠一點。'
血液順從累的想法,帶着幸跳出了泉的懷抱。
一臉懵的幸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看到自己的身體以不能理解的方式化為一攤肉随後扭曲重塑。
他被吓得眼淚直流,卻連哭都沒敢哭出聲。
泉也被眼前的一幕驚得手足無措。
正要上前,卻隐約從肉的扭動中看出了一點四肢的形狀。
于是他回頭望了一眼累。
往常被頭發遮住的镌刻着下伍的瞳孔此刻毫無掩飾地暴露出來,筆直看向幸的眼睛連一點餘光都沒舍得分給他。
'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