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看着那空前熱烈的反響,猜測馬戲團應該會大賺一筆,但是胃裡卻止不住地犯惡心。
于是他轉身掀開簾子離開了那個因為遮擋了陽光而顯得有些陰森壓抑的紅色帳篷。
帳篷外寒冷的空氣被他深吸進肺裡,略微緩解了一點心口的燥熱之情,然而剛才見到的場景卻在腦海中久久揮之不去。
說實話那位女子美得十分驚人,在過往的生活中,泉從未見過這樣的人,“六宮粉黛無顔色”可以用來形容她嗎?
泉想,或許可以吧。
然而在看到她的一瞬間,泉下意識以為是她被裝進花瓶裡,進而聯想到曾在書上看見過的人彘。哪怕在之後就意識到可能是光線,錯位,或者鏡面反射之類的做法。
他仍控制不住地想到那些血腥的畫面。
那些叫好的觀衆想象不到嗎?
如果能想象到,那他們是在為什麼而叫好呢?為了這場魔術本身,“精妙”的想法和設計嗎?
那為何還要挑選一位美麗的女子而不是随便一個人,比如,那位吐火的大漢。
老師曾教導過的一句話不合時宜的冒了出來,“藝術,大都來源于悲劇,而悲劇,就是把美好的東西……毀給别人看。”
讓他們興奮的,大概是想象那個女子真的被裝進花瓶裡,還在讨好他們的畫面吧。
沒有血腥味,畢竟隻是一場表演罷了,能傷害到什麼呢。
泉在心中默默嘲笑了一句自己的敏感,帶着累和幸繼續向下一個地方走去。
他想拯救累,想把他變回人,重新體驗一次生活,而不是單純作為一部動漫的配角,用堪稱悲劇的一生,來換取主角的成長。
為此,他需要幫累找到青色彼岸花,不是為了無慘,而僅僅是為了累自己。
可惜對于青色彼岸花,泉知道的并不多,隻看動漫的時候知道這是無慘變鬼配方的藥引而已。
它的原型,紅色彼岸花,泉倒是了解一點,班上總是有好幾個同學的通信簽名和它有關,什麼“花開不見葉,葉開不見花”,“彼岸花開開彼岸,彼岸花落落黃泉”。
因此他也去搜索過彼岸花的一些相關信息,這才知道,所謂三生河畔的彼岸花,本名其實是石蒜,是祖國的本土花,後來傳到了霓虹這邊,才擁有了彼岸花的名字。
以及,石蒜喜陽、喜濕、且耐旱,在陽光充足和半陰的地方都适合生長。
泉無意識地摩挲着日輪刀的刀柄思索着,既然如此,朝着陽光充足的地方去尋找,應該大體上也算是一種思路。
“泉哥哥,那個……”
感覺到衣服被牽扯的動靜,泉低頭看去,幸轉身指着街邊視野盡頭的一個黑色不規則物問道,“那個,我可以要嗎?”
距離太遠,泉以人的視力并不能分辨出來那是什麼東西,累适時開口,“一隻病狗,救不活了。”
在這樣寒冷的冬天縮在外面,如果沒人搭理的話,也确實活不了多久了。
為了避免看到那樣的情況,幸飛速接上話茬,“可以的!可以救活的!!它還在動,隻要把它變成鬼就可以了!”
語氣又快又急,就像連珠炮一般,他瞪大一雙眼睛盯着泉,緊張得手都握成了拳頭。
被反駁的累則不爽地瞥了幸一眼,‘說得好像你能把它變成鬼一樣,在這放什麼大話。’
‘人我都不打算救了,還想要我救狗?’
被打斷思路的泉回過神來就是這樣一副場景,他看着已經原地悄悄踮起腳,微不可查地抖動着膝蓋,隻等他一聲令下的幸。
沒憋住,似春風拂過湖面般,漾開一個笑來,‘真像一隻小狗狗啊’,他心想着。
“那就先去看看情況吧。”
聽到這句話,幸旋風一樣,轉身就向着遠處的小黑狗沖了過去,累微眯眼睛有些不滿地抱起雙手,“都說了救不了,不信我?”
“沒有啦,隻是如果救不了,讓它在死之前獲得一段安甯的時光,也算是對它的補償吧。”
“哼。”
幸的速度很快,等不到泉和累走過去就已經抱着狗跑了回來,他擔心這隻狗撐不到那個時候。
跑回來的路上,幸很努力的試圖把風和雪擋住,因為手不夠長,所以幹脆把外面的衣服脫了下來,裹在狗的身體上。
狗并不小,幾乎有幸半個身子大,應該是條老狗了。看着焉哒哒的,眼睛幾乎要合成一條縫,全身都蜷成一團,已經凍僵了。
泉接過狗,找了一個遮風的角落,簡單搭了個柴堆點起火來,接着抱着狗在火堆旁取暖。幸也在一邊盯着看,直到狗稍微軟了一點,體溫漸漸回溫,才稍微松了口氣。
結果抱胸站在一旁的累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讓他的心重新提了起來。
“還有隻小的呢。”
一般狗凍僵時,四肢都伸直了,但是這隻大狗卻一反常态地蜷成一團,原因就是它腦袋和身子之間還護着隻崽子。
幸用衣服一次性包着抱過來,都沒注意到,這隻小狗完全被雜亂肮髒的毛給蓋住了。
那句救不了,指的原來是這個。
大狗還有氣息,這隻小狗卻已經是隻有出氣沒有進氣了,除了天氣以外,還有疾病導緻的脫水。
一滴淚水沿着大狗的眼角滑下,混在融化的雪裡,流進了小狗的身體。
在生命的最後,它是否感到了那一點淚水的溫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