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天啟吃過飯後兀自忙去了。院子裡就剩下我和阿四兩個人在發呆。

“夫人，”阿四端來一個小碟子，裡面放了去核的紅棗、去皮的花生和剝好的核桃。我接了過來放在躺椅邊，接着，阿四又端來一個壺，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随後，阿四拿來一隻配套的天青竹綠的小杯子來，壺中乳白的液體傾瀉而下。七分滿之後，阿四将杯子遞給我：“夫人請喝牛乳！”阿四說的鄭重，我莫名其妙的看着她，怎麼喝起牛乳來了？

我接過，咕噜咕噜喝下去，味道居然和淩天啟之前帶我喝的那家味道一模一樣。我把杯子往邊上一甩興緻勃勃地看着阿四，說道：“好喝。”

誰想到，阿四跑了。跑的簡直比逃跑的公雞還要快。我悠哉哉地吃着核桃，就看見阿四夾了一個闆凳，手上端着一個果盤來了。她把果盤放在躺椅邊上，果盤裡放着葡萄、橘子、李子和幾塊切好的菠蘿和蘋果。随後，她把闆凳放下來，在我跟前坐下。

“夫人，快吃吧，王妃說要多吃一點才能懷上孩子。”

我剝橘子的手一頓，橘子險些掉在地上。我花容失色，語氣帶着滿滿的不可置信：“你說什麼！？”

“生孩子啊，夫人早就想要和少莊主要個孩子了不是嗎？”阿四笑得很滿意，仿佛她才是我娘似的，“夫人和少莊主青梅竹馬，早就兩相傾慕，有個孩子是遲早的事，那不如早些把孩子要了，夫人也好穩固地位。王妃的意思是……”阿四神神秘秘地從懷裡掏出兩個小紙包，指着其中一個說道，“這個在和少莊主同房之後一天内喝下，”随後又指了指另一個，“這個下在少莊主的飯食裡，無色無味。”

随後，阿四又從懷裡掏出來一個略大的紙包：“這個下在香爐裡，燒上一盞茶便可起效，到時候少莊主必然會對夫人欲罷不能興緻滿滿……”

“那什麼……”我弱弱地打斷她。

“嗯？”

“這不會是五石散之類的吧？”

“哎……我說夫人啊，這玩意不傷身的啊，隻有連續用一個月以上才會傷身。所以少夫人你要努努力，加加油，免得到時候少莊主精疲力盡而死……”

阿四喋喋不休，說的我目瞪口呆。不是說未出閣的姑娘家都要矜持嗎？怎麼阿四就不一樣了？難道是因為她是婢女，所以才毫不顧忌？哎，我忽然想，其實做婢女也不錯，可以私底下嚼人舌根被人發現也隻會被一句“不過是個賤婢”給一句帶過，若是遇上了個好的主子，那也是有福享了。而我，就是這好主子的其中之一。

等到阿四不說話了，我才發現已經到中午了。中午淩天啟不會過來吃午飯，廚房送來了魚湯、鮮蝦娃娃菜、醬爆茄子、蟹黃綠豆粉。我也阿四與我一塊吃，她受寵若驚地看着我說：“我朝規定，主仆不可……”

“我要你來你便來，‘我朝規定’不能當飯吃。”

随後，阿四小心翼翼的坐在我旁邊，隻盯着那道醬爆茄子夾。我看着那盤快被她夾光的茄子，一時無語，随後，我把其他菜放到她面前：“給我吃！”

一猜就能猜到，那魚、蝦、蟹都是從鏡湖裡撈出來的，娃娃菜則是後山上專門雇菜農種的。淩天啟這人，凡事都喜歡自給自足，做生意的時候也不知道有多摳門。

我和阿四吃完飯便有人把碟子收走。我靠在躺椅上曬太陽睡覺，阿四則在旁邊給我念話本。一念念到夕陽落山，阿四便不再念了。我迷迷糊糊地說：“怎麼不讀了啊？”

“你要聽夫君給你講什麼？”

“啊？”我立馬坐起來，卻一個用力過猛，差點碰到他的頭。夕陽下，淩天啟那張臉如同被刻刀刻出來的一般，棱懶懶散散地說：“天仙配吧。”

誰料，淩天啟一條腿卻抵上了椅子，将我壓在身下：“可是我不會啊。”

他的氣息一如從前，是一股淡淡的鈴蘭花香氣，

“淩天啟。”我伸出手，觸摸他的胸膛，“你起來。”

“好吧。”淩天啟從我身上起來，拍了拍衣角，在我躺椅邊上坐下，牢騷道：“我今天應付了一個老東西。”

我饒有興味地看着他：“哪個老東西？”

淩天啟感歎一聲：“今天不是有個我爺爺以前的老朋友來要魚吃，然後呢我看在我爺爺的份上請他吃了一條，然後他有跟我說，能不能一個月給他送幾條。”

“你答應了？”

“自然是沒有的，”淩天啟吃了個葡萄，“還挺甜的——我們鏡湖山莊的魚有市無價啊，逢年過節都是當貢品一樣和太湖三白一塊送上去的，誰曉得他會不會自個兒拿去偷偷賣掉！？然後他就跟我說，‘我人快死了，你就當是滿足老身一個心願吧’。”

“那你怎麼說的？”

“他又不是我爺爺，我幹嘛滿足他的心願啊。于是我就這麼跟他說：‘那你每個月來我鏡湖山莊一趟，我讓最好的廚子給你做一頓，’然後他就不高興了呀，哼哧哼哧的自個兒跑掉了。”

我哈哈大笑，淩天啟站了起來，說：“該吃晚飯了。”

可是方才不是才吃過午飯嗎？我點點頭，覺得時間好快，不那麼真實。可是，這既是在夢中，哪來那麼多真實感。但，時真時假，如夢似幻，到底什麼才是真的？

我荒蕪的度過了四天，第五天我起了個大早。因為這天，我就要見到我的阿娘了。

我激動的上了馬車，坐在淩天啟身邊。一路颠簸，淩天啟卻一直在給我遞糕點，吃吃吃，我都要變成豬了。我幽怨的看着他，他卻是眼角含笑，寵溺意味十足的看着我。我都有些懷疑，他這般縱容我，是要捧殺我。

鏡湖山莊就在京郊，所以盡管颠簸，卻并不遙遠。過了一會我們便下了車，在一座氣派的府邸前停了下來。我擡頭一看，上面明晃晃地寫着“敬軒王府”四個大字。淩天啟看了看我，問道：“怎麼了？”

我搖搖頭，淩天啟就抓着我的手，帶我從正門進去了。

穿過的長長的回廊，院子裡假山綠樹，陰陰涼涼，桂花傳來陣陣清香，葉聲簌簌。轉眼來到了正廳。敬軒王和敬軒王妃就會在那裡等我們。我攥緊了袖子，走在淩天啟身邊。我就要……見到我阿娘了。

紅姨與我說了數十年的阿娘……每次我讀書練武撐不下去的時候想到的都是阿娘。紅姨說，文成或武就必須二選其一在其中出彩，這樣才能為阿娘報仇。我十多年的努力哪怕不濟，也都是為了阿娘……所謂的阿娘，我看見她了。

可是，為什麼會是紅姨？

我呆呆地看着敬軒王身邊坐着的人，不可置信……紅姨，她為什麼會坐在這裡……不應該是我阿娘嗎？

“婳兒，行禮。”淩天啟低聲提醒我。

我對着淩天啟照貓畫虎行禮。禮成之後，我和淩天啟被拉到一旁坐下。

紅姨說：“這些日子過得怎麼樣啊？”

“淩天啟欺負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