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赫然消失,一雙白淨的手從外撩開珠簾,男子低着頭略微躬身走了進來,隻見他越過洛卿齡徑直朝着鄧夜思走去。
“杜狀元?”洛卿齡見過此人,那夜在曲江宴上二人打過照面。
杜逾白這般無禮地闖進茶室,究竟意欲何為?再者,他又是如何進來的,總不能是鄧大人故意放進來……不過鄧大人一直想招他為婿,能有此舉也是意料之中。
她越想越不對,急忙上前攔下杜逾白:“杜公子有何要事不如直說,擅闖茶室怕是不妥。”
“逾白不過是來讨杯茶喝,這位小娘子為何如此緊張。”杜逾白停住腳步,站在原地背對洛卿齡,“難不成作為新科進士,連尚書府的一杯茶也喝不得麼?”
“我何時說過不許杜公子喝茶?”洛卿齡站在原地,眯眼盯着杜逾白的背影,一臉警惕。
她在杜逾白看不見的地方,快速給鄧夜思一個眼神,示意後者趕緊離開。
“小娘子這番話不正是不歡迎逾白的意思麼?”杜逾白一動不動,唯有聲音傳出,令人有些摸不着頭腦。
鄧夜思手掌撐着矮塌,雙腳悄悄朝門外挪去,就在她準備起身離開時,隻見杜逾白右腳忽地一動,繼續朝她走來。鄧夜思仰頭愣怔地看着愈來愈近的杜逾白,不知為何竟沒了聲響。
杜逾白不對勁!
洛卿齡藏在袖中的手暗暗抓緊金龍劍,另一隻手端着茶壺快步上前,随後假裝腳下一滑,裝滿燙水的茶壺猛地往前一潑,茶水加深了杜逾白半邊衣袖的顔色。
“杜公子,實在是不好意……呃!”
脖子蓦地被一道黑線纏住,洛卿齡瞪大眼睛看着杜逾白,後者輕笑一聲緩緩轉身,脖頸上紅痕明顯——是那夜捉走鄧夜思和姑母等人的妖怪!
洛卿齡瞥了一眼鄧夜思略微隆起的小腹,頓時反應過來:扮成杜逾白的妖怪正是為了鄧夜思腹中的珠胎而來!
手中金龍劍微微晃動,想必是感受到了妖氣。
洛卿齡持劍的那隻手藏在身後,她仰頭瞪着杜逾白,想趁其不備偷襲一招,可誰知杜逾白似是看穿了洛卿齡的心思。
隻見他略微躬身湊近她,薄唇輕啟,一縷黑煙從嘴裡吐出,頓時将洛卿齡包圍起來。
什麼東西。
洛卿齡正要擡起金龍劍,卻發現自己竟動彈不了一分。壞了,幾日不見妖怪變聰明了,居然知道害人前要先把人定住,不讓獵物有逃跑的機會。
她咬緊後槽牙,持劍的手使力往前甩,可無論如何努力,她像是找不準發力點似的擡不起手,隻能眼睜睜看着杜逾白走向鄧夜思。
絕不能讓他吸走鄧夜思肚子裡的孩子!
洛卿齡心底一陣惡寒,金龍劍在手中不停振動,她卻無能為力。
眼前,鄧夜思仰面躺在矮塌上,小腹處冒出根根白絲,杜逾白半跪在她身前,閉上眼睛滿臉享受的表情,他微微張嘴,一道道白絲從鄧夜思腹部飛向他的嘴裡。
不行!
情急之下,洛卿齡攥緊劍柄的手動了動,一道金光從劍身飛出,眨眼便刺向杜逾白的後背,在其身後留下一個大窟窿,身體殘破,卻無鮮血流出,反而是一股股黑煙從裡冒出。
杜逾白愣在原地,慢慢低頭看向自己缺了一塊的身體,而後緩緩站起身轉頭看向洛卿齡,嘴裡仍在不停吸食白絲珠胎。
在其身後,鄧夜思似是失去了意識,直直盯着房梁,眼裡無光,随着最後一根白絲從她腹中飛出,鄧夜思瞬間化成陶俑。
這妖怪實在是嚣張至極!青天白日竟闖入他人府中就這麼……這麼把人變成陶俑了?
洛卿齡掙紮着擺脫控制自己的黑煙,誰知那黑煙像是有意識似的,越纏越緊,到最後她竟是連呼吸都困難。
隻見那杜逾白收着下巴臉色陰沉,那雙黑得發白的眼睛卻死死盯着洛卿齡,他一動不動,像是在思考如何解決她。
“臭妖怪,你若是敢動我一分一毫,我定讓你出不了這個茶室!”洛卿齡揚聲罵道,隻為了給自己壯膽,畢竟眼下勝負分明,她可不能輸得如此沒面子,死前好歹也掙紮一下。
杜逾白像是聽不到一般,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擡起腳緩緩朝她走來,胸前那道方才被金龍劍劍風刺穿的窟窿不停冒出黑煙。
壞了壞了,這回出不了茶室的就是她了——洛卿齡猛然閉上眼睛,心裡祈禱死時不要那麼痛苦。
黃符飛出,直直貼在杜逾白額間,後者定在原地,洛卿齡閉着眼并未看到此番景象。
忽覺耳邊清風拂過,吹起鬓角碎發,伴着一聲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