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昭明時常覺得自己生錯了人家。
若自己不姓衛,不是錦繡城門主、除妖師之首衛長樞的獨子,而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除妖師,或許會好很多。
不論是對自己,還是對衛長樞。
可偏偏造化弄人。衛長樞的兒子自小體弱,修習沒有特别的天賦,比上比不過裴玄和秦秋,比下又比不過同門身強力壯,當了十七年藥罐子。
衛長樞對他寄予厚望,但如今,更多的是失望。
他意外遇到沈驚瀾,正常來說他完全不是對手,尋機逃跑多找幾個幫手才是明智之舉,但他想證明自己,證明他配得上當衛長樞的兒子、錦繡城的少主。
可他沒有金手指,沒有逆天的設定,在他不能理解的設定裡,他是注定會失敗的男二。
本來衛長樞派了最得意的弟子裴秦二人去尋解藥,他又偏偏要偷偷跟着,總想着萬一呢,萬一他靠自己成功了呢?
他既覺得失敗,又不甘心,總是心存一絲“妄念”。
萬一呢?
“衛昭明,你在想什麼呢?”沈驚瀾不解地望着他,有點無奈,有點生氣,“快想想有沒有辦法能打開石門。”
“火藥啦,什麼神兵利器啦,你不會什麼都沒有吧?”
“阿蘭姑娘。”他第一次這樣客氣地叫她。
沈驚瀾吓了一跳,不知道他又哪根筋搭錯了。
他拖着沉重的腳步,扶着石壁,一步一步挪到石門旁,蒼白纖長的手觸摸到被烤的溫熱的石門,淡淡的霜氣彌漫開。
“就算我死了,師兄師姐也會送你回家。”
他擡起眼眸,卻又不敢直視沈驚瀾,目光穿過她耳邊淩亂的鬓發不知望向何處,好像在怯懦地期待一個答案。
沈驚瀾不知道他的态度為何突然180度大轉變,愣了片刻,眨眨眼:“那不一樣。”
“你必須要跟我一起去莽山。”
她的話帶着不容推脫的堅決,好像認定什麼事,就必得全力做到。
盡人事,聽天命。她向來如此,若未盡人事就放棄,這輩子未免太過窩囊,白白浪費時間走這一遭。
“我盡力。”說的是不确定的話,臉上卻是沈驚瀾從未見過的鄭重。
我一定會讓你回家。衛昭明沒有說出口。
第一次有人這樣需要他,第一次有人這樣認真的跟他說:
衛昭明,你别死。
“所以你想到辦法了?”比起衛昭明的古怪,沈驚瀾更在乎現在如何自救。
“唯有一試。”
上次失敗了,沈驚瀾默默祈禱,希望他不要總是這麼倒黴。
“時間到了。”
“啊?”
他體内的寒氣陡然變盛,四方石壁很快結了一層厚厚的冰,沈驚瀾幾乎凍僵了,想要到鼎旁邊取取暖,可方才的烈焰早已偃旗息鼓,連帶着鼎一起被冰凍住。
衛昭明脫下绯紅色的衣袍扔給沈驚瀾,但這薄薄的衣衫早就被他的冰冷的身體凍透了,冰從她的鞋底開始蔓延,一點一點,自腿盤旋而上,似吐着信子的蛇在一點一點纏繞獵物。
“拿出我的玉佩,放在掌心,閉上眼睛,想象你正身處一個溫暖之地。”
沈驚瀾已經凍得麻木,咬着牙掏出玉佩,乖乖照做。
果然溫暖了一些。
“師兄師姐!”衛昭明貼着石壁大喊,“門已經凍住,砸門!”
“好!你們離門遠一些!”
“咚——”
重重的撞擊震得冰牆長出許多裂縫。
“咚——”
沈驚瀾捂住耳朵,躲在牆的拐角,攙着衛昭明,把玉佩塞到他手裡:“快,你也暖和暖和。”
“咚——”
石門搖搖欲墜。
“他們用的什麼武器這麼厲害?”
“轟隆——”一聲,石門連帶着厚厚的冰層一起炸裂,碎冰四濺,亂石迷眼,沈驚瀾定睛一看,秦秋掄着一隻大鐵錘,還沒來得及收手。
衛昭明努努嘴:“師姐的流英錘,大約三鈞重。”
“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秦秋苦笑:“這裡有一隻形同爛泥的妖怪,它可有找到你們?”
二人點點頭。
原來從地底妖海獲救開始,這座山就已經開始布局。
飯裡被下了藥,讓他們法力盡失,無論今晚他們是四人在一起還是兩兩分開,面對山上衆多的妖怪都隻能束手就擒。
“那隻妖怪沒有形體,一開始融于夜色之中,我們沒了法力,一時沒能察覺。”
“直到它靠近我們,從我們腳底蔓延,等我們察覺到時,爛泥一瞬間灌進了嘴裡,我們發不出聲音,身體被爛泥包裹,被它帶到了一個地下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