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殺哀嚎在爆竹的掩護下肆意放聲,沈驚瀾和衛昭明躲在茅草堆中,黑煙漸漸彌漫到這個偏僻的角落,帶着惑人的妖氣。
聲音越來越近,衛昭明的手悄然摸到劍柄。
沈驚瀾緊張起來,從旁邊抓了兩把茅草覆在自己身上,還是不放心,囑咐道:“這裡看起來還算隐蔽,萬一,我是說萬一一會真被人發現,你可千萬别殺紅了眼。”
“實在不行,就把他們打殘,這樣應該不會失了心智吧?”
雖然他後來控制住自己,但沈驚瀾還是心有餘悸。
衛昭明沉聲:“放心,我有分寸。”
“咚”一聲,兩人身體一震,前方約莫十米小巷拐角處,一個穿着褐色粗布短衣的中年男子倒在血泊中,面向他們滿臉是血,怒目而視,死得不甘。
胸口長劍拔起,兩三個年輕的士兵走來,長劍血染,猛然把目光鎖向沈驚瀾的方向。
他們如有感應,長劍在前,踏着重重的步伐逼近。
士兵在草屋前停下,長劍挑起地上散落的幾根茅草,同一時刻衛昭明長劍破出,削骨如泥,斬斷那士兵持劍的手!
下一瞬衛昭明飛身而出,以劍挑起更多的茅草蓋在沈驚瀾身上,立在茅草堆前,周身萦繞桃色的光暈。
一陣寒風襲來,混雜了濃重的血腥味,沈驚瀾不敢想外面的場景,大腦在高度緊張的情況下停止了思考,身體緊繃得像拉滿弦的弓,随時準備跑。
茅草外嘈雜聲更響了些。
沈驚瀾透過茅草的間隙看到一步之遙的地方,浮光劍正砍斷一個士兵的腿,緊接着數十人撲來,有士兵,也有普通百姓。
不對勁,曆史上是張衍屠城,為何他們好像有目标似的都沖着他們來了?
難道是因為衛符?
衛昭明出招精妙,每劍隻砍手腳,避開要害。
很快遍地殘肢,數十個影妖匍匐在地,蠕動着殘破的身軀,失去搏殺的能力。
緊接着後面源源不斷有影妖小巷拐角、矮牆屋檐湧出,像一群提線木偶,不知生死,前赴後繼地撲上來,尖銳地嚎叫着要把兩人撕成碎片。
兩邊人群趴在矮牆,人壓人,男女老少,百姓士兵,有人赤手空拳,有人手持菜刀鍋勺,還有數不清的長劍在黑夜中亮着冷光,如同層層鬼魅,黑暗中唯有一雙狩獵的眼睛閃爍着駭人的幽綠。
現在不是屠城,是整座城都要将他們屠殺。
注意到沈驚瀾的目光,衛昭明調整了下位置擋住她的視線。
他身體還未完全恢複,一邊要砍影妖,一邊要防着他們越過自己沖到沈驚瀾面前,很快呼吸變重,握劍的手開始顫抖。
沈驚瀾手心滿是汗,牙關咬緊,不敢出聲讓衛昭明分神。
衛昭明很快被團團圍住,突然一個三十幾歲的黑衣青年躲開他的視線繞到他身後,手裡高舉鐵鍬,黑煙漫過他的面龐,他的眼神麻木呆滞,沖着茅草堆不帶一起憐憫地重重落下,擦着沈驚瀾的肩膀把一旁的茅草堆壓扁,沈驚瀾立刻翻身而起,還未站穩,男子再一次舉起鐵鍬,對着她的頭顱砸去。
衛昭明顧不得了,一劍貫穿擠在他面前的人的胸口,同時使出咒法,以氣為劍,刺向那人。
陰差陽錯。
男主身前突然閃過一個女子,手裡拿着一把剪刀正對準衛昭明,咒法正中女子胸口,開出一個血淋淋的大洞。
剪刀脫手墜落,女子瞬間斃命。
鐵鍬極速落下,沈驚瀾盯着高高舉起的鐵鍬,身體似被定住,大腦一片空白,連呼吸都忘記。
時間在這一刻靜止,她聽到刺耳的耳鳴,幾乎把耳膜穿破。
她好像看到自己穿着一身白色休閑西裝,一副半框眼鏡,簡單化了淡妝,頭發用鲨魚夾紮起,單肩背着一隻托特包,望着地鐵來的方向靜靜等待。
沈驚瀾突然想起這是她在現實世界最後的畫面。
那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早上,她要擠早高峰的地鐵,到了單位後,她會去咖啡機打一杯不太好喝但是免費的美式咖啡,打開電腦,檢查一下今天要彙報的PPT,順便還會聽一聽同事的新八卦。
有人會聊大領導最近又怎麼折磨人,還有人會聊最近看的新劇、明星八卦。
一切本該如常。
可她沒有乘上地鐵,地鐵漆黑的通道盡頭,是無盡的深淵。
眼前畫面變化。她看到第一天到這裡時,望着一雙陌生的手,沒有美甲,沒有學生時代握筆留下的繭子,這雙手白皙細嫩,手指纖長但充滿力量。
她又看到衛昭明蒼白的臉,在明明自己身中寒毒,徹心徹骨的冷,卻還要将玉佩塞到她手裡,跟她說:
“我一定會帶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