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時,天色已晚,最後一絲天光将散未卻,夏天的惬意在此時才盡顯,白日裡的酷暑熱浪,随着西沉的落日也一并散去,淡淡涼意襲來。
身側萦繞着幾隻螢火蟲。
“好漂亮啊,沈英英。”祝安安笑道。
沈英英回身看,才發覺祝安安琥珀色的眼眸此刻透着螢火蟲的光,心無旁骛地打量着一隻隻螢火蟲。
“之前不也見過。”沈英英想起剛來槿岬的那一天,祝安安也是這樣,追着螢火蟲跑。
“那不一樣。”祝安安輕搖腦袋,“沒現在這麼多,這麼亮。”
祝安安隻靜靜看着螢火蟲從身側飛過,而沈英英就在她身旁靜靜配着,難得的靜好。盛夏的晚風吹來,耳邊隻餘風聲和蟲鳴,日頭徹底暗沉,在沒有電力的時代,螢火更顯奪目。
“回家吧。”祝安安起身,拉過沈英英的手。
可沈英英卻沒動,那兩隻溫涼的手就這麼緊緊握着懸在半空。
沈英英思忖片刻:“帶你去一個地方。”
“不是一路上你都在想回家嗎?”祝安安不解道。
沈英英說:“也不耽誤什麼。”
在得到祝安安輕輕的一聲“嗯”後,沈英英牽着她往山谷裡走,走在林間小道上,路側的野草輕撫着腳踝,手仍舊握着,似乎太久了,久到手心生起一股燥熱。明明天氣沉了下來,思緒卻不由飛揚起來。
去年夏天,沈英英在槿岬的第一個夏天,無聊閑逛時途徑後山山谷處,瞥見成群的螢火蟲,集聚在河岸附近。
饒是沈英英看慣了早已心如止水,那一刻也被震撼到了。在唯一光源是月光與星光的情況下,此處較之前世的螢火蟲更盛大震撼。
要是沈英英一個人生活,或許隻有釣魚的時候往這一坐,平日不可能專程來看螢火蟲,但是現在多一個人。
她想的話,沈英英陪下也不費事。
山谷仍如往年般,螢火蟲星星點點在林中。
意料之中,祝安安很喜歡這裡,沈英英也欣慰地靠在樹下。
“這好美啊,沈英英。”祝安安欣喜地扯着沈英英的衣袖,“你快看。”
沈英英點點頭,随着祝安安所指看了去,水中倒映着暖金光團,水柔和光束,分外别緻。
祝安安對上沈英英平淡的目光:“不喜歡嗎?”
“挺好看的,喜歡啊。”沈英英也發覺自己掃興了,立馬笑着說。
“不用哄我。”祝安安失落道。
而後一個人躲角落偷偷用樹枝畫小圓圈。
沈英英走上前去,兀然道:“不是,隻是有點累了,而且……”
至此,沈英英頓住,而眼前本蹲作一團的祝安安又滿血複活蹦起。
“而且什麼?”祝安安問。
沈英英一副了然的樣子,不可能和祝安安沒話講,話說一半說不完,她一定會開口問。
清了清嗓子,才說:“而且以前在觀光螢火蟲的景區工作過,看膩了。”
這裡頭的事沈英英不想多說,這份工作雖說是檢票員,下班前還得恢複片區布置,還得填寫一些無意義的表格。總有客人弄壞标識、亂扔垃圾,都得她負責。
加之是夜班,下完班基本過會兒天就亮了,暑假過去本就吃不起飯的沈英英被折磨到瘦了五斤。
所以見到螢火蟲,沈英英隻有痛苦的回憶。相當于把最愛的歌用作起床鈴,自此隻能與它告别,即使多年後再聽見,那驚心動魄的恐懼仍猛烈抽打着心髒。
這些是沈英英不會告訴祝安安的。
“啊?還有人買票看麼?”祝安安詫異道。
“我們那這不常見。”沈英英回憶起景區的螢火蟲也是稀稀拉拉,不知從何年起,除去景區見不到了。
祝安安懵懂地點點頭:“那門票多少錢?”
“八十元,兒童、學生票半價。”
“八十金币?!”
祝安安吓到瞠目結舌,這麼貴,也難怪沈英英背井離鄉讨生活。
“我們那的貨币,不是金币。”沈英英撓了撓頭,“我也換算不來,反正對我而言是蠻貴的。”
工作一晚上甚至買不起兩張票,如果不是包吃住,沈英英不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