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留給沈英英的隻有驚慌失措,她不應該在這裡,她應該在城堡裡,她們不能再見的。所以她死死堵住大門,卻沒想旺财冷靜地打開窗戶,就這麼眼睜睜放祝安安進來。
隻是似乎……沒什麼影響。
“你怎麼在這?”沈英英松了力氣,心有餘悸地癱坐在地上,仰望着坐在窗邊的祝安安。
這一幕好熟悉,像是她們初遇那天,受傷的祝安安也是這樣仰視着她。隻是現在截然相反了,怯懦的狼狽的人變成了她,她不敢再去看祝安安了。
艾倫說的對,她現在知道了隻會恨自己。
“我還沒問你為什麼丢下我。”祝安安冷漠地翻窗進來,嫌棄打量着四周。
“對不起……”沈英英從地上起來。
祝安安垂着眼:“你不用多說了,我都知道了。”
“嗯……”
小屋是臨時搭建的并不大,二人的情緒毫無保留地流淌在空氣裡,隻剩進寶無知無覺地舔着毛。旺财适時跑去找祝安安玩,整個屋子裡似乎隻有沈英英一個外人。
她坐在高腳木椅上,看着眼前一人一狗,本對自己毫無笑顔的祝安安,此刻難得幸福地逗着旺财。那件白裙不知所終,取而代之的是在槿岬常穿的棕色連衣裙,像是回到了一年前一般。
可回不去了,或許是十八歲了,沈英英發覺眼前的少女長大了。明明隻分開了半年多,周身卻透露出和年齡不符的成熟。
“沈英英,什麼時候吃飯。”祝安安突然開口打斷了發愣的沈英英。
沈英英立馬開火燒柴,小鐵鍋裡放入土豆,便捷迅速做了碗土豆泥培根,賣相十分難看,勉強能果腹的程度。
祝安安不可置信道:“你每天就吃這個?”
沈英英也不好意思了,點點頭。
“嗯……”祝安安随意吃了幾口。
“對不起。”沈英英愧疚道。
祝安安低着頭看不出情緒,卻把一整碗都吃完了:“等會吃完飯帶旺财遛遛。”
話畢,旺财熱烈地在原地重重蹦跶幾下。
和前一天還覺得注定分開的人一起散步是什麼感受,沈英英說不清,在僥幸在慶幸,她沒事還能再看見她,即使似乎她在生自己的氣。
這一路,祝安安和沈英英總隔着四五米距離,暗林深處看不清身影時沈英英擔憂總加快腳步跟上,此時祝安安也會加快腳步。
她們之間永遠隔着那段不近不遠的距離,遠大于安全距離,卻又不至于走散。月光下她的影子被拉長,正好在沈英英跟前,就還像從前一般親密無間。
沈英英有太多話想問出口,太想知道她怎麼回來的,是不是吃了很多苦,有沒有受傷,會不會害怕。
可沈英英說不出口。她明白祝安安對自己有怨怼,這是應該的,她也怨恨,怨恨自己的束手無策。
本來祝安安就該讨厭自己的,沈英英想。初遇冷漠地俯視着她,自以為是地揣測她讨厭她,這樣的自己本身就該被讨厭。
恨我吧祝安安,沈英英心想。
自己怎麼讓她一個人毫無察覺地承受那麼多,沈英英苦笑了一聲,如果恨能消解祝安安一絲一毫的苦怨,那都是值得的。
眼前綽約的身影卻驟然停頓,沈英英不敢冒然向前,兩人隔着四五米對着皎潔的月,在星空下一齊停駐。
“沈英英,你看。”她沒有轉身,隻是指了指前方。
在那隐隐幾隻螢火蟲點綴着這片叢林。
她在那塊附近的巨石坐下,眼神示意着沈英英。夏夜清風徐徐,微涼的石闆上,她們靠得好近,好像又回到去年河岸畔一起看螢火蟲的那天。
身旁,祝安安隻全神貫注看着寥寥的螢火蟲,眼底映襯出熒光,長睫掩隐着什麼。
借着幽幽螢光,沈英英隻看見幾隻蚊蟲在裙擺下的小腿叮咬,便采了幾片薄荷葉,碾碎後輕塗上。
“這樣就不癢了。”沈英英笑了笑,從前也是這樣。
“涼。”祝安安别過頭看不出情緒。
沈英英無奈道:“忍一下,過會就好了。”
“嗯……”祝安安悶悶說了聲,“八十金币。”
“什麼?”沈英英撓撓頭,準備掏錢包。
祝安安喃喃道:“看螢火蟲賺了八十金币。”
“嗯……對不起,我給忘了。”沈英英才反應過來。
身邊的人似乎不高興了,轉過身子背着自己,垂着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麼。
久久才道:“你可以别總說對不起嗎?今天你已經說了很多次了。”
“對不起,那我不說了。”沈英英伸出手想像以前牽着她,想解釋,想告訴她,可那懸在半空的手最終還是收回了。
“你知道我想聽的不是這個,算了……”祝安安的聲音低低的聽不出情緒,“我什麼都不想聽了。”
“那你想聽什麼。”沈英英看着那道背影,阻塞的喉嚨發不出聲音。
“沒什麼。”祝安安起身,“很晚了,回去吧。”
又重新回到不近不遠的距離走着,旺财的鈴铛丁零當啷回蕩着。第一次,沈英英希望這條路能遠一些久一些,這樣再也不會分開。
小屋裡的燭火隐隐綽綽,像是心跳一樣,撲通撲通明明滅滅。祝安安拾起角落不起眼的音樂盒,恰逢一陣風吹來,兩人巨大的倒影在屋内随着風陣陣而迅速的隐示什麼。
“這是什麼?”祝安安把玩着手裡的音樂盒。
“音樂盒,你搖動那會發出音樂。”沈英英柔聲答。
祝安安問:“怎麼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