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明看她許久,“也就隻有你會說好看。”
他每次露出原本的發色,不是靈力透支就是妖力過盛,是要見血的時候。
而赤紅的發色,也正在不斷地提醒着衆人,他是狐妖,他是異類。
何纓想了想,也對哦,绯明總是一個人在赤璃境裡,沒有人能和他說話。上次來的那個叫藍舒的仙君,看着也十分不靠譜的樣子。不像是個懂得欣賞的人。
何纓:“他們那是不懂藝術,沒有審美,你的頭發可好看了,特别特别酷炫。”
绯明:“酷炫?”
何纓:“……就是很美麗的意思!”
绯明沒再糾結這個:“你的畫也很好看。”
何纓:“真的嗎?”
绯明:“比任何人畫的都要好看。”
何纓笑了,“你可别擡舉我,我是什麼水準,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天帝從一旁經過,何纓連忙住嘴,老老實實地擺正了坐姿,绯明卻還靠在她身上,何纓推搡了他幾回,绯明才不情不願地坐直身體,微微靠後,手卻還搭在何纓身邊的把手上。
秋會正式開始,衆仙齊聚,先念了祝詞,何纓不會那些,隻能看着他們念,绯明不屑念這些,百無聊賴地玩起了何纓腰帶上的繩結。
頌道仙君取來一鼎香爐置于瑤池畔,取了三柱香來,置于爐内點燃。
那香爐的周圍一圈便亮起了金色的符文。
隻要這三柱香順順利地燒完,不滅不斷,便算是禮成。
衆仙噤聲,正襟危坐,靜默等待。
绯明倒是依舊蹭在何纓身邊,何纓放下手中的玉杯,等待這有些發悶的寂靜過去。
瑤池平靜無波,香爐中的香也靜靜燃燒殆盡。金色的紋路逐漸暗去。
三柱香燒了個幹幹淨淨,化作一小堆香灰推在香爐裡。
什麼也沒發生。
神界一如往常,安然無恙。
天帝颔首示意。
秋會一年一度,衆仙習以為常,見香燃盡,便同鄰座之間互相交談起來。人聲漸起。
绯明不屑同他人搭話,何纓更是不敢打話,也不想被别人注視。
他們兩個周圍好像自然而然形成了一道無形的屏障,将其他人隔開。即便有人對何纓報以善意的目光,何纓也隻能尬笑以對,然後立馬轉移視線幹點别的。
桌子上擺了一些吃食,壺裡裝的是酒,何纓打開壺蓋,一股花香味撲鼻而來,不知道什麼花釀的,又甜又香。何纓喝了一杯,吃了一口碟子裡的糕餅,眉頭一下子緊皺。
這點心究竟是本身就這麼難吃還是放太久了,該不會是老演員年年拿出來放在這吧!
何纓偷瞄了幾眼周圍,也有人動筷,但是很少。大多數仙人都在借着這個機會互相攀談。簡直像是一個交際會。
看來不是老演員,而是真的難吃,也沒人吃。
绯明看何纓那苦大仇深的表情就知道是在怎麼回事,把自己的那一塊也推到何纓面前。“這是仙餅,吃了漲修為的,對你有好處。”
何纓撇了撇嘴,皺着眉将她咬了半口的糕餅吃下肚。然後立刻把那個盤子推的遠遠的。
讓她吃這東西不如跟绯明雙修。
本來以為秋會有什麼有趣的東西,結果就看人上了柱香,吃了塊難吃的餅。接下來全是自由發揮時段。
何纓在人群中找尋鬥星她們,一直轉到了身後才看見她們兩人弄了隻船,到湖上玩去了。
何纓收回視線,于人聲鼎沸中端詳绯明。
绯明根本沒來過,更不知道秋會竟然這麼無趣,他看向原本抱了期待跟他來的何纓,有些過意不去。
“……回去吧。”绯明早就注意到何纓投來的視線。
何纓點了點頭,她也有點過意不去。她很恐懼這樣的宴席,穿越前她被強行要求參加了好幾次,幾乎每一次都不歡而散。
要是她能主動回應那些偶爾投過來的目光,沒準绯明就能和她一起融入仙界,加入到他們的談話中去了。
然而事實是,要不是绯明找鬥星還有司晨一起來哄她,她可能一個朋友都交不到,最終的結局很大概率隻是赤璃境又多了一個傷心的人。
她的思緒飄到九霄雲外,一隻修長的手卻又一次伸到了她的眼前。
绯明站起身,不自在地看向一旁。
何纓看了看绯明紅紅的耳朵,原本伸出的手卻一下子停住,轉而伸進了绯明的袖口。
绯明意外地回過頭,就感覺一隻手貼着他的手腕伸了進來,握住了他的小臂。
何纓一擡手,他們的袖口就對在了一起,袖子末端緊緊貼合,像一座倒映在水中的小山。
何纓感覺這樣很有意思,她搖了搖绯明的手,“走吧!”
何纓想起他們初見時,這隻手隻是微微用力,就能把她整個人提起來。
而後來,這隻手,牽着她走下花轎,扶着她踏上登仙階。為了圍護她和天帝兵刃相向。
……短短的回憶裡,每一個畫面都有绯明的痕迹。在這個世界的時光,幾乎要将她那過往的二十載歲月通通沖淡。
回去的路上,何纓突然用力,緊緊地攥住了绯明的手臂。
绯明一樣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小臂,垂眸問她,“怎麼了?”
身後人影散亂,觥籌交錯,身前是一片片空曠清冷的水榭樓閣。
人聲逐漸模糊遠去。唯有手中溫熱仍然清晰。
牽起的手像是有一種神奇的魔力,好像就這樣交握雙手,就會擁有勇氣,繼續走下去。
漫天星河裡,何纓依偎進绯明的懷抱,兩隻手順着绯明的袖口鑽進,貼緊绯明的手臂。
“……鬥星仙子之前送了我幾盒香膏,很好聞的。就放在床前的矮櫃裡。哦,你不知道。”
绯明一頓。
“绯明”确實不知道,知道這事的,應該是”茸茸“才對。
何纓:“那你幫我問問茸茸,後背我擦不到,能請他幫我擦一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