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陶沅沅扶住他,面上被擔憂寫滿,“你怎麼了?哪裡不适?”
陸子滕面色蒼白如紙,額上滲出冷汗仍硬撐着,“無妨。”
又想起黑風昨夜說的話,思索了下,對陶沅沅道,“湯圓兒,你去房内取把油紙傘來,想來是我前幾日在海底下呆久了,如今見到強光有些不适應。”
陶沅沅不疑有他,将他扶到陰涼處,聽話地回屋找傘。
有了紙傘遮蔽,陸子滕總算是能如常在室外行動。
晏如和晏涼州二人先到了子桑硯清的房間,與他說明了陸子滕情況好轉,又将城主手記交給了他。
子桑硯清打開手記,看到其中提起的陣法,不做他想就要去城主府。
晏如上前攔住他,面色有些糾結,“師兄,真的要讓池玉知道啟陣之法嗎?”
她與池玉交情不深,但也能感覺到此人正直溫和,愛民如子,是個難得的好領袖。
如果被他知道此事,他定會毫不猶豫地獻祭己身換百姓安甯。
他還那樣年輕,晏如一時有些不忍。
子桑硯清歎了口氣,道,“師妹,我知道你于心不忍。可池城主他應當有知情和做選擇的權力。何況這手記原本就是池家的東西,我們理應物歸原主,否則我們又與欺瞞他的靈魄妖何異?”
舍蒼生還是舍一人?隻有這一人自己才有資格做決定。
晏如攔着他去路的手緩緩放下,“我明白了,師兄。我們陪你一起去城主府。”
幾人将手記送去了城主府,未曾提及水靈惡意藏匿一事,隻說是找坎水珠時一并發現的。
池玉迫不及待的打開手記,想要找到啟動大陣的方法,翻到那一頁時,晏如清楚看到他的手指停滞了一瞬。
但他很快收斂情緒,面上隻餘欣喜,“太好了!我泉都百姓有救了!請天師們幫忙算個良辰吉日,再助池某啟動這陣法。”
他這般赤子之心,讓在場所有的人都為之動容,齊齊抱拳對他道,“願為城主盡綿薄之力。”
衆人看不見的地方,水靈的一絲殘魄在默默落淚。
她如今已經無法化形,隻餘一絲靈魄在池玉身邊盤旋。
看到他義無反顧就決定犧牲自己,水靈急的團團轉,終究無濟于事,沒有人能看到她,也無人能聽見她的聲音。
她就隻能這樣眼睜睜地看着,她的愛人一步一步走向既定的死亡結局。
他舍棄的不僅是這一世的性命。生祭法陣的人,魂魄和身軀會一并獻祭,湮滅其中,再也不得來生。
手記上将這一切都寫的清清楚楚,但他還是毅然選擇獻祭自己。
池家曆代先祖,也是曆任泉都城城主,都曾做出同樣的抉擇,一脈相承。
定好了七日後入陣,池玉請晏如六人在客棧小住,幫他成功啟動陣法後再離開泉都城。
入夜後,一個覆面黑衣人應召入了池玉的書房。
“阿野,從今以後,你不必再隐藏面容了。”
池野将遮面的黑布取下,恭順答了句,“是。”
池玉從一旁的櫃子上取下一個木匣,捧到他面前遞給他。
池野認出這是用來裝城主印信的,連忙跪在地上,“城主這是何意?”
池玉扶他起來,語氣一如即往的溫潤,“七日後,我便要以身祭陣眼,泉都城有你接管,我很放心。今夜之後,你不再是城主府的護衛統領,而是城主府的接班人。”
池野從未想過啟動法陣的方法竟是這樣殘酷,聲音也沉重了幾分,“再沒有其他方法了嗎?”
池玉答非所問,笑道,“這次來泉都的天師們修為高深,有我此次啟陣後,這個陣法就可以永世運行下去,再不會有後世之人需要做出犧牲,倒也算是幸事一樁了。”
池野緊握雙拳,手背青筋暴起,九尺男兒此刻也猩紅着眼,涕淚橫流,“我的命是城主救回來的,也是您給了我名姓。若沒有城主,我早在七歲那年就已經餓死街頭。我這些年發奮練武,隻為了讓自己能夠變得強大更好地為您效力。您有恩于我,我豈能鸠占鵲巢,觊觎您的江山基業?”
“阿野,我從未覺得你虧欠我什麼。你做我的護衛多年,數次救我于險境中,即使從前欠了我救命之恩,也早已經還清。今夜我不是挾恩圖報,而是請求你。求你在我死後接管泉都城,護住這一方百姓。我無以為報,隻好請你受我一拜。”
池玉掀起外袍衣擺,朝他重重跪下,眼見着就要以頭搶地,池野一個箭步上前攔住了他的動作,“城主……我答應您。我池野對天發誓,從今往後,必定好好庇護泉都百姓。如違今日誓言,必定不得好死,神形俱滅。”
“好!阿野,有你在,我可以放心去了。”
池野後退一步,最後朝池玉雙手交疊鄭重行禮,“池野恭送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