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也知道娘是愛我的,我發熱病時她悉心照顧了我一整夜,我在睡夢中隻記得她冰冷的纖細的手,摸着她的手我就覺得安心了。第二日我痊愈了,迷迷糊糊睡到了床下,也不做聲,也不起身,想知道娘什麼時候能發現我。”
“她醒來後不見我在榻上很是緊張,我還是故意裝作睡着,她又将我重新抱回床上,我突然說話,吓了她一吓。”
說到此處顔書禁不住哭了起來,也許是今日與趙師尊提及以前那事,如今想來竟也過了多年,看着自己的樣貌再不似兒時那般孩童模樣。
長夜漫漫,涼風吹入誅夢閣,再無親人為他掩被拍背,他隻想以别種情緒蓋住那片刻的思念。
許久,慢慢收住了情緒,他擡起頭,看着琅月師姐也落了淚,忍不住擡手為她拭去眼淚。
“今後,師兄師姐都會一直伴在你的身側。”封琅月雙手握着顔書的手,“要不要吃口糖人,甜口的東西吃了總歸會開心些。”
見他啃咬上幾口,細細咀嚼,又問道:“糖好吃嗎?”
顔書搖了搖頭,竟說道:“酸到爆炸。”
封琅月不信邪,拿過那糖人品嘗一番,不成想真是個酸口的,“呸呸呸!”急忙吐了出來。
顔書見她這樣也忍不住發笑,突然道:“師姐,我……”
“我喜歡你……還有師父師兄!”
他看着封琅月那對杏眼,面容幹淨秀麗,這幾年越發出落了,有些大家閨秀的樣子。
封琅月聽顔書這樣一說,忍不住發笑。
“師姐也喜歡你呀,還有封齊師兄,書靳師弟,還有師父,我們都是你的家人。”封琅月将他摟入懷中,拍了拍他的後背,自顔書入誅夢閣,封琅月便像個娘親一般前後照應他。
可自從通過了資質評定,她與大師兄便入了那滅魇征程,常常不得見她人影,如今仍将自己視作個弟弟。
“是的,師姐相信你有朝一日定能将這世間的魇夢誅殺殆盡!為你爹娘報仇雪恨!還這世間一個太平!”封琅月突然站起身,這一嗓子吓到了某些人,門外突然跌坐進來那兩人,正是封齊與書靳。
“你們怎麼在門外偷聽?真是小人行徑,不知何為非禮勿聽嗎?幾時來的,報上來!”封琅月箭步上前埋怨道。
“從一開始便在了……”書靳答道,完全不顧一旁封齊的手勢。
一時間顔書羞紅了臉,自己雖是個男兒,卻也是個臉皮薄的,剛才那些話豈不是都被聽了個幹淨,何況已是知道師兄師姐兩情相悅,自己這般話語豈非不妥。
“咳咳,琅月你出去罷,我們男人之間也有些悄悄話要說。”封齊故意支開封琅月,以往這個時候她總會責罵兩聲封齊,不過今日時辰不早,她随意交代了幾句便掩好門離開了。
隻見封齊開門見山:“小師弟,對心愛的女子表白,師兄敬你有膽量。”
“剛才顔書表白了?”書靳不明所以問道。
“你也出去!”封齊起身趕跑書靳。
“師兄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知道你與師姐情意綿綿,我不過是個情窦初開的毛小子,師姐待我好,平日裡照顧我照顧得勤,她總拿些吃食給我,總讓我想起自個兒的娘親。”顔書自知理虧,一時間不打自招,語氣唯唯諾諾了起來。
封齊沉思片刻道:“那師兄以為,你對師姐的感情也許隻是彌補了你娘親的存在。”
顔書隻聽封齊師兄又長歎一口氣,“師兄師姐從前也有父親母親的,但他們都被魇夢所殺,同你經曆一樣,若非錦爹再晚來一步,我與她早就成為漳南怨靈了,也不會再遇見你們二位師弟了。”
“說起我與琅月之間的故事,還得從頭道來,待我細細與你說……”
封齊這會兒同顔書又多講上了半個時辰。
“原來如此,原師兄你與師姐之間竟有如此多的前言。”聽完封齊講起那些個過往故事,反倒讓顔書釋懷了。
“還有啊,師兄我們也是真心将你如親弟弟般對待。”
“倘若日後你有了真真正正喜歡的女子,想要與對方結為道侶,将來我們也定會為你打算打算,若她隻是個普通女子,那也不打緊,隻要你是真心的便好,總有一天,你會長大的,也會明白這個道理的。”
封齊揉了揉顔書的頭,顔書也是第一次見大師兄如此牢靠形象,完全不似平日裡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心中不由得生出幾分敬意來。
“對了,下月廿五,師兄要及冠禮了,到時小師弟你可得好好見證一番,将來你也會有這麼一天的。”
“好了,時候不早了,明日我與你師姐又該啟程了,你早些休息好上學堂。”封齊帶好了門,隻見書靳還坐在門口,睡暈了過去,一時扶額無語。
“這倆小子還真是一個比一個不讓人省心。”
封齊背起書靳去書靳的屋内,安置好才離開,一時也有些黯然神傷,曾經他也有過兩個像書靳和顔書一般的親弟弟,隻是可惜啊……
這夜,顔書竟做了噩夢,入仙門修道後,這還是第一次,那夢裡混沌一片,直教人害怕,隐約中能看見一個身影,那人藏匿于門外,似乎是發現了自己,于是猛踹木門。
顔書聽見這響聲,死命捂住雙耳,可這動靜始終未曾停歇,突然又安靜了下來,顔書擡頭看,那門縫後竟是一個兇狠的眼神,又霎時消失了。
似乎是要放過他,卻在最後又突然來了一句:“我會一直等着你,一直,等你來找我……哈哈……哈哈……”
許久,那聲音漸漸遠了。
顔書夢中驚醒,汗液涔涔,大喘着氣,直覺告訴他這夢裡所見,必然是當時那隻想要至他于死地的魇夢。
他恨,他心中再無法停止那殺意了,那隻眼眸,他永生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