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岱心滞了一秒,又出神似的看着遠方的稻田。
岑岱:你為什麼會這麼問。
柳豐年内心:難道真是當局者迷?這仙崖上無端有這麼一大片無垠的稻田不突兀嘛?
柳豐年:随口一問
岑岱:是啊,少年時愚鈍,空有一番赤忱,自以為好心卻辦了不少壞事,被表象欺騙,分不清好惡,還心安理得的苟活了不少年,許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殘忍地揭露所有的假赤忱真愚蠢。世人都說往事不可追,是啊,不可追
岑岱顯出極其哀傷的神情。
怎麼感覺你還挺沉湎這種哀傷,這樣自作多情些是不是會好受些?讓自己過得不好且痛苦就是你的贖罪方式?
柳豐年:岑岱兄啊,你也曾是高階修士,自請下仙山,你這是自囚啊
岑岱:哈哈,說得很對
柳豐年:岑岱兄啊,我有點想說大實話,但是怕我沒說好觸怒了你,屍骨無存,我隻是一介有靈力低微的凡人。
還挺有自知之明,不過柳豐年多了一份有恃無恐,他們倆關系本就是不對等的,一個是贖罪心懷愧疚者,一個是一臉無辜被負者。
岑岱輕笑了一聲:凡人?哈,好,你說,我想聽真話。
柳豐年站起身來走到小院子裡,岑岱緊随其後。稻田一望無垠。
柳豐年看着稻田突然有點感觸,師父也很喜歡自己親手培育稻苗。從播種到豐收,自他有意識來,年年如此。這次他不敢再發揮想象多鍊接什麼。
柳無心,稻田,岑岱,贖罪。
柳豐年:或許更多的是自我逃避和自我安慰呢。這樣做給誰看呢,你有愧的人都消逝了,什麼贖罪都是些自我欺騙讓自己好受些,要不走出去看看,看看以自己微薄之力能夠做些什麼有益的事。
其實,岑岱兄你的力量也不微薄呀,都能瞞天過海隐藏在大能眼皮底下隐藏我們的形迹。
岑岱默默聽着,他用靈力保這片稻海常年金燦,谷穗飽滿。
柳豐年:或許有為時不晚的彌補的。古言道,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岑岱看着柳豐年,笑了。
岑岱:你現在能這樣想很好,所以我還有機會彌補的,對吧。
希望你和喜生以後也是這樣想的。
岑岱一臉深情地望向柳豐年。
柳豐年有點無地自容了,有機會就有機會這樣看我幹啥,怪奇怪的。
柳豐年:嗯
岑岱請柳豐年留下吃頓便飯,柳豐年也不推脫。柳豐年給岑岱打下手。
岑岱:以後你們來可以不用太顧忌,我在你們身上施加了躲避監察的術法。進入鏡淵一切恢複如常。
柳豐年:那之前也是你幫了我們……
岑岱:第一次許是李道長幫了你們,這一次就是上次施加的術法生效了。
難怪不然就憑我這點本事,也做不到在眼皮子底下四處走動。
柳豐年:你和李道長是好友嗎?
岑岱:嗯,如果你想問的更多關于她的事不妨親自去問她。
岑岱在揉面團,手法熟稔。
柳豐年:就你一人住這兒嘛。
岑岱停下動作:不是,我不是一人,他們在更遠處。
岑岱指了指,而後又低頭揉面團。
柳豐年:你為什麼選擇在仙崖上……種田
岑岱輕笑一聲:被困住了,還好有豐年小友的勸導,讓我心不為此役,眼前已是大羅天。
柳豐年内心:感覺不像是因為我的勸導,像是調侃的玩笑話……
柳豐年還是十分好意思的擺擺手:都是拙見,拙見,見笑,見笑。
岑岱包了餃子,做了包子,讓柳豐年帶些回去給喜生他們吃。
岑岱:你能來這兒,我很高興。今日還是多謝了。
柳豐年倒是沒想到岑岱會這麼鄭重朝他作揖。
柳豐年提着東西回了鏡淵。
喜生已在柳樹下候着,柳豐年遠遠地就能認出,喜生好像站成了一棵樹,沒有悲歡的姿勢,非常沉默。
柳豐年:你在等我?
喜生:對,有事說。你手上拿着的是?
柳豐年:岑岱兄做的小吃,味道不錯。
柳豐年湊近了低聲說着。
喜生把白日關于舒禾能使出“同路人”招式的事說了個清楚。
二人也沒商量出什麼。
葉時祺麻溜地循味而來。
葉時祺:我進來喽?
柳豐年把二人對話禁制解除。
喜生:嗯
葉時祺:哦豁,吃獨食,還好我看見你提着東西和喜生回來了!
葉時祺十分自覺的塞了個餃子,非常不錯!
柳豐年:時祺兄,你這樣很危險,來路不明的食物還是要當心些。這裡面可下了藥,這才沒叫你們。
葉時祺停止咀嚼,停下手頭正夾着一個包子打算往嘴裡塞的動作。
見此狀,喜生輕拍一下葉時祺,“沒事,吃吧”
吃吧,吃吧,能吃是福。
葉時祺看了一眼柳豐年,最後還是咽下去了。
柳豐年把自己去找了岑道長的事添油加醋的說給葉時祺聽。
葉時祺聽得聚精會神,情緒随着柳豐年語氣變化而起落。
喜生扶額無奈。
終于說書人故事講完。
葉時祺:太不容易了!
柳豐年一邊故作辛苦地應和着,一邊把餃子往嘴裡塞。
柳豐年:好,打住,留些給商安。柳豐年抄起小吃就去找商安,空留葉時祺在半空止住的孤獨的筷子。
柳豐年:還好我動作敏捷不然就被時祺兄吃完了,你嘗嘗。
葉時祺打了個噴嚏,奇怪,鼻子有點癢。
商安深知葉時祺背了一口鍋,輕笑了一聲,嘗過後對手藝表示贊歎。
明日就是第三境,不知不覺大家都走了很遠。
“第三重試煉境通幽開啟,諸位弟子簽過死生契便入内吧,此境以十日為期。”
“道長,通幽境裡面不會有很多鬼魂吧”
道長笑出聲。
“諸位所見各有不同,那就看各位心境如何了。”
“通幽”試煉境開。
待選弟子們陸續入了境。
葉時祺入這境是有些忐忑的,特意拽着喜生的衣袖。
他所觸之物消失了。
葉時祺有些忐忑地睜開眼,周圍景色卻是和人間大差不差。他有些恍惚是進錯試煉境了嗎?
葉時祺面前有一眼望不到頭的台階,台階上都長着苔藓。他舉目四望,環境很是幽靜,四周都是高大青盛的竹子,地上草青青,綠油油的一片中還零星地綴着幾點黃色——黃色的小花,“啾啾”的鳥叫聲回蕩在林子裡,還有空氣中彌漫着的低低的吟誦——還魂曲
“千顱壘作往生台,萬脊鋪成渡厄橋。
焚骨幽幽,鎖魂冥冥……“
這低吟是一個人在念誦,空靈莊嚴,聽得人頭皮發麻。
葉時祺一個人被置于這種場景下有些心慌。
商安,喜生,豐年,你們在哪兒啊!
葉時祺不太敢往前走,他内心躊躇一番還是先按兵不動,他原地不動一個人抱坐在地上。他讨厭這個聲音!可是不行,這樣就永遠的走不出去了。
内心一陣掙紮後,葉時祺欲踏上第一層台階,突然刮來一陣風,他眼前懸着飄來的竹葉拼湊成的十個大字——曲徑通幽處,禅房花木深。
風停了,竹葉落在葉時祺四周。葉時祺伸出手想接住一片,竹葉劃開了他的手掌,沁出血,滴在青石階上。青石階刹那間爬滿青苔。
嘶——葉時祺痛得倒吸一口涼氣,措不及防地被劃傷,竹葉都這麼有氣性,前路怕是不好走。想到此處,葉時祺一臉苦相。
他還是踏上了第一階,腳底觸青石階的一瞬,鞋消散了。葉時祺赤足立在石階上。
葉時祺往前走着,腳底開始滲出血,青石階上的青苔瘋狂地吸收粘上的血迹。青苔變成了暗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