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句實話,你哪裡都挺好看的。”
文落詩“嘶”了一聲,感到臉上一麻,擡頭:“你怎麼突然有興緻,跟我展示你的沏茶本領了?”
長曉嘴角微揚:“第一,覺得你每天低頭寫稿太累了,想讓你放松一會。第二,覺得你在我面前展示了太多本領了,我自慚形穢,想扳回來一局。”
“啊?”文落詩有點懵,“我都幹什麼了?我不就寫了點東西,當着你的面打了壞蛋,喂了猼施,做了好幾頓飯,然後折騰半天給你做了張琴,還自己整了點柴火做了個暖爐……”她這麼一說完,也忽然意識到,好像自己确實做了不少事情。
“你的生活技能真的太豐富了,好像什麼都會,完全能給自己過好日子。”長曉感歎道。
“也不是什麼都會啊,”文落詩答道,眼神指向茶壺,“就比如說泡茶,我就隻會最基本的,把茶葉扔進去,把茶水倒出來,就不會你那些花裡胡哨的。”
長曉笑道:“所以啊,我才故意在你面前露一手。畢竟,我還真不會制琴,也沒辦法讓猼施吃進白蘿蔔,更不會随手就制個暖爐。”
明白了,敢情是因為這個。文落詩沒想到自己這些瑣碎的技能會有朝一日被人誇,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想了個辦法,開口:“你是不是還會别的沏茶方法啊?”
長曉一愣:“怎麼,想看?”
文落詩點頭:“嗯。”
長曉袖口一擺:“行,之前練的總算還有點用。”
說罷,他手掌拂過茶壺上方,用法力給茶水加了個熱,然後拿起茶壺。茶盤上的幾個空杯子此刻正橫着擺成一排,一陣藍光閃過,茶杯中各自放置了一些茶葉。
“其實沒這麼簡單,不過,那些複雜的繁瑣的流程就省了,不然你半天喝不上茶。”
長曉依舊是左手扶蓋,右手提壺,把壺嘴對準最左邊的杯子上方。就在文落詩以為他要一個一個杯子倒茶的時候,長曉的手忽然動了。
隻見那壺嘴以同樣傾斜的角度,快速在一排茶杯上方劃出三道弧線。
這幅場景,與其說是在沏茶,不如說是用茶水在空中繪制了三座小山。第一座小山矮矮的,茶壺由那雙手輕輕向上一提,再向右緩緩一拉,水柱在空中出現,成了一個山尖輕盈、山坡圓潤飽滿的形狀;第二座小山更高一些,那雙手将茶壺拉得更高更遠,壺嘴流出的水柱也更猛更急,成了一個山尖收攏、山坡稍陡峭的形狀;第三座小山的高度再次遠超之前,茶壺一揚,水柱疾飛而出,山尖鋒利,山坡險峻。
最神奇的是,這三座小山竟然幾乎是同時出現的,而他們的山坡是相連的。一切發生得太快,在文落詩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空中的水柱齊刷刷落下,浸入杯中,竟一滴也未濺出。
長曉把茶壺放回桌案一側時,文落詩特意傾身,湊上前去一看,那一排茶杯裡,各自是滿滿當當的茶湯,每一杯的水量都一模一樣,像是一排完美無缺的複制品,規規整整擺在面前,在冬年昏沉的姜黃色暖光下,泛着誘人的水光。
文落詩看着那一排茶杯,有些發愣:“長曉,你有點太厲害了。”
長曉的面色倒是沒有怎麼顯露出高興,隻是嘴角忍不住輕輕上揚:“過獎了。喝茶。”
他遇見文落詩之前,一直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可是遇見文落詩之後,看得她各種新奇的想法、一個個散發着靈氣的舉動,他忽然覺得,世界上有很多東西,他還不知道。他沒有這麼強勁的文筆,沒有創立這麼雜亂卻渾然天成的術法,做不到開開心心地跑去廚房給自己做飯,也不可能有這麼強的動手能力,把一塊馬上要烤焦的木頭給變成一張琴。他的生活,好像隻是在某些方面相當成功。而那些以前沒意識到的方面,還遠遠殘缺着。
而面前坐着的這個姑娘,生活自給自足,把自己全方位照顧得很好,有喜歡的事物,有擅長的事物,有足夠的能力,有美好的生活态度。
他時常感受到一種融不進她生活的錯覺,方法他可有可無,實屬多餘。
直到她坐在對面,眼巴巴看着自己,表達出想看自己沏茶的時候,長曉才覺得,自己好像也不是完全多餘的。
這種感覺讓他收獲了一種從未體驗過的價值感。
就好像自己第一次在大雪中見到她站在車前時,那種直覺是正确的——遇見她,是一件極為幸運和值得的事情。
長曉忽然笑了。
“你笑什麼?”文落詩看他半天不動了,像是在思考什麼,過了一會兒,臉上又浮現出笑意。
不知為何,她越看長曉,越覺得很放松。以往有人坐在自己面前,她是無法完全卸下戒備的,哪怕是彥月那種從小一起長大的人,她都無法做到絕對的松弛。可是長曉,偏偏就讓她從一開始就根本提不起防備了。
她覺得,可能是因為他們兩個在有些地方太像了,惺惺相惜,無須多言,能在他身上看到很多自己的影子,所以,她不會對這種熟悉感到排斥。
“沒什麼,”長曉看向她,“既然茶也喝了,我們是不是該聊聊正事了?”
“正事?”
“你打算什麼動身去寒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