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必須睡覺。”文落詩故意拿出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仰起脖子,盯着長曉。
船行過了一處明亮的路段,眼前的這張臉,忽然變得清晰了。
“好,”長曉覺得,眼前這場景,自己不答應也得答應了,“我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那接下來那段路,就麻煩你了。”
文落詩非常自然地向前坐了坐,背直直地靠着船沿,腿往裡挪了挪,給長曉留出了足夠的可以向後傾身的空間。
待長曉微微向後仰着躺好後,文落詩再次非常自然地拿起剛剛蓋在自己身上的鬥篷,給長曉一絲不苟地蓋上。
長曉沖她笑了笑。
“你别笑了,”文落詩心想,你再笑,我都不想轉過頭看路了,“閉眼,睡覺。”
長曉無奈笑着閉上了眼。
确保他呼吸均勻了之後,文落詩擰過身子,向前方一看,前方的路甚是好走,沒必要經常回頭看。于是,她于空中一揮手,粉煙流動,手中便出現了自己沒改完的書稿。
閑來船上也無事可做,不如趁機再審審稿子,争取讓初稿給書局的人留個好印象。
洞穴之中昏暗,水光又泛着令人困倦的藍色。
她本想點一顆夜明珠,卻擡眼一看,長曉雙目正閉着,呼吸平緩。若是此時點燈,怕是會驚動他的淺眠。文落詩狠了狠心,不點燈了,大不了之後給自己多調一點休息眼睛的藥。
不知過了多久,文落詩意識到背後略微空曠了一些。她放下手中的筆,回過頭一看前方,頓時心神一凜。
前方開始有岔路了,彎彎曲曲的河道在前方分成了兩個。
此處水流速度很快,她甚至一直沒劃漿,所以面對岔路,她必須迅速作出決定,否則根本來不及反悔。
但她着實不知道該怎麼走。
轉回頭來,長曉依然閉着眼,她咬咬牙,暗自下定決心,直接把整個身子轉過來,趴在前方船沿上,開始通過水流的沖擊判斷方向。雖然她知道,這種情況下,她一個沒那麼精通地理的人,再仔細看也沒什麼用。
不過,她忽然發現了右邊的水流遠方有一處被沖回來。
那就暫且假設,右邊是條死路吧。
她拎起槳,在水中用力一劃,走了左邊的河道。
接下來一段路程,她經曆了無數次這種選擇。以至于長曉何時醒來的,她都沒注意。
“落詩?”
文落詩吓了一跳,明顯感覺自己心跳漏了一拍。
她轉過頭,看長曉在揉眼睛。
“剛剛遇上很多岔路,我好像全都選擇了走左邊。因為總覺得,右邊會出現死路。”文落詩心下實在拿不準,但見長曉醒來,還是如實告知。
“嗯,我也不知道走哪邊,反正隻要船一路前行,總能出去。”長曉回答。
“你說,這山有這麼大嗎?怎麼覺得水路這麼長?”文落詩好奇。
“不一定山有多大,而是可能,我們把所有環城的山洞都走了一遍。”
文落詩震驚。
長曉接着道:“我懷疑,寒聲城既然四面環山,山底互相連接着,那這河道恐怕是遍布了群山的底部,連成一個環,甚至,可能是上上下下好幾個來回。不然,我們此刻在裡面已經漂了快兩個日夜了,不合邏輯。”
文落詩點點頭,覺得長曉說得有道理。
果不其然,接下來的路,文落詩仔細觀察,發現路真的是一直在向左偏轉的,隻不過弧度極小,幾乎看不出來。
合着他們沒進去寒聲城,反而在四周的山群中兜圈子。
山洞裡日夜都是一個顔色,兩個人如今都已經沒什麼時間觀念,隻是靠着身體的感覺,猜測已經過了三天的時間。
文落詩實在支撐不住了,再次倒頭睡過去。
待她快要再清醒過來的時候,總覺得眼皮之上有什麼光線在動。
她緩緩睜開眼,發現周圍亮了不少。
“我們是不是快到洞口了?”
“大概是了。”
在接下來一柱香的時間裡,光線越來越亮,仿佛整個昏暗的褪色的世界,忽然被有幸點染了一絲光彩。河水不再是幽深的藍色,而是逐漸變淺,淺到文落詩把手伸進水裡,還能清晰看到自己的指紋。
轉而一擡頭,她看到了一個極為刺眼的亮點。
“洞口。”她甚至用的是陳述的語氣。
“嗯,”長曉給她回應,“我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