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處,兩人上岸後,系好毛絨絨的鬥篷,回頭向朝河道中一看,注意到一幅淩亂的景象。
有幾隻木船漂在岸邊,大概是先于文落詩和長曉出發的。
怪異的是,幾條翻了的船,船底朝上,漂漂蕩蕩地浮在水面上,有種莫名的陰森之感。更可怕的是,有幾條沉了一半卻沒完全沉下去的船,斜着或者豎着,挂在河水中央。
這是一個洞口,隻有船,沒有人。
這一幕過于詭異,看得文落詩膽戰心驚,下意識躲到了長曉的身後。
“你是怕水,還是怕船?”
長曉向左一步,伸了伸衣袖,把文落詩的視線完全擋住,淺淺向左下方低頭,細聲詢問。
“我也說不清楚,但是我看着這個畫面,總會覺得自己已經落水了,但是船是翻的,自己怎麼爬也爬不上去。你知道那種在水裡掙紮之時,忽然身邊漂過一條破舊的空船,擦着自己的身體而過,有多可怕嗎……”
聽着文落詩越說越急,長曉幹脆直接轉過身去,一擡手,擋在她的雙眼前:“不看了,每個人都有自己害怕的事物,不用刻意找尋一個解釋。”
文落詩的視線瞬間被一隻巨大的手擋住。那股來自長曉手上的氣息傳入她的鼻息之中,使她慢慢安下心來。
“會不會……是有什麼不對……”
“我倒是沒感受到有不對的氣息,大約真是你的特殊反應。不過不要緊,既然害怕,不看就是了。”
“真的很奇怪,我坐在船上并不害怕,但是就是這種停船的場景,我每次遇到,都覺得害怕。”
“我擋住你面前,還害怕嗎?”
“……好多了。”
“嗯,那就好。”
然後,長曉很久沒說話,靜靜等着文落詩緩過來。
“我們走吧,既已進城,眼下最重要的,是弄清楚我們此刻在何方位。”
文落詩轉過身去,努力把剛剛看到的場景抛在腦後。
長曉點頭,與文落詩一起向前走去。
剛從洞口出來,二人遇上一片小型的山林,冬年期間,大雪壓枝,草木衰敗,僅有的幾片葉子也是枯黃幹癟,整個視線中,盡是蕭條之象。
文落詩走着走着,忽然看到眼前有一處黑影,仿佛躲在一處樹枝後。
“小心。”文落詩下意識伸出手臂,擋在長曉身前。
她反應極為迅速。
那黑影似乎意識到自己被發現了,飄然而去,一刹那間,再也不見蹤影。要不是文落詩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甚至可以懷疑是剛剛看錯了。
此時身旁,長曉嘴角一斜,發出一聲冷笑:“能追我到這裡,還真挺不容易。”
文落詩轉身:“來找你的?”可看到長曉的那一刻,心下一驚。
她沒見過長曉如此神情,像是漫不經心,卻夾雜着無數嘲笑與鄙夷。那是一種完完全全屬于上位者的表情,好像在将面前的生命玩弄于掌股之間,不怒自威。
刹那間,周圍的空氣變得冰冷刺骨。
她下意識向後退了半步,忽覺自己之前的所有幻想,都被這一刻所見的那副神情打破了。面前的人好像很危險,但她在逐漸靠近。
長曉收起這幅面孔時,低眸看時,文落詩正向後退了半步。
他略微愣住:“吓到你了?”
文落詩雙眼無神,艱難開口:“是你仇人嗎?”
長曉“呵”地笑了一聲,目光軟下來,好像那冬天的枯枝在一瞬間碎成粉末:“嗯,雖然沒這麼簡單,但可以這麼說。”
文落詩更害怕了:“你不是從融雪城來嗎?怎麼會有人一路追你,從九重天追到一重天?”
長曉更是驚訝,自己明明已經刻意隐瞞了來處。但他轉而一想,卻也覺得合理,她這麼聰明,隻言片語,自然怕是早就猜到了。
“放心,他短時間之内不會動手,也不會現身。因此,我沒有搭理他的必要。”
文落詩木讷地點點頭。
長曉也有點懵,眼前的姑娘好似一種魂飛魄散的狀态,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半晌,文落詩回過神來:“走吧,穿過這片樹林,就進城了。既然你說他短時間内不會動手,那我也不用太過于擔心了。”
她轉身欲邁步,卻見長曉止步不前。
“怎麼了?”
“我在想,與你同行,會不會給你過大壓力。”
文落詩知道,怕是剛剛自己反應太大了。
“不會,之前不是說了麼,我缺乏很多經驗,如今跟你同行,我正好長長見識。而且,是誰說要拿我當創作靈感來着?我才不擔心待在你身邊會有危險。”
“我若是告訴你,恐怕你如今已經被我牽連了呢?”
一陣冷風吹過,長曉的這句話,仿佛讓四周失去了所有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