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曉看着桌上的信件,以及阿妍随後送來的消息,就這麼坐了一整天。
他很容易想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也可以将這些直接告訴文落詩。身處泥潭之中的人,見得多了,遇上這種故意而設的局,一眼就能看出背後之人的目的。但是這件事太過于複雜,以文落詩的腦子,他一筆帶過的講法是不可能的,必然會被她發現端倪,所以,若是要講清楚,勢必要涉及諸多機密。
他說出來不要緊,但文落詩畢竟不是“自己人”,若是知道了這些尚未公開的大事,是沒辦法有好結果,搞不好這條命就不是她自己說了算了。雖然他很不願意把文落詩當“外人”來看待,但政治之中,确實不能有任何心慈手軟,否則一連帶輸的,是身後和手下所有人的命。
除非,文落詩變成自己人。
但她又打死不染指政治。
倒真不怪長曉動了歪心思,其實還有另一種方法。不過,他想着文落詩平日裡雲淡風輕、無欲無求的樣子,仿佛一個人是她最好的狀态,使得長曉雖真的對她有心思,但實在舍不得去強求。
他不想因為自己一個人的感情,而從此困住另一個本應無關的人。
長曉知道,文落詩跟自己待久了,由于自己的身份,很多矛盾會慢慢浮出水面。倒不是說兩人會吵個你死我活,而是像今日這種事情,就不好處理了。
正當他苦惱之時,文落詩回來了。
他一拂袖,桌案上的信件統統消失。
文落詩推門之時,剛好看到信件泛着藍光消失的場景。
“我不看,你放心。”文落詩走到桌案邊坐下,給自己斟了一杯茶,大有一番勞累一天後自斟自飲之姿。
長曉倒是不急,靜靜等她喝完,問道:“去哪了?這麼累。”
“我在書海中暢遊了一天,厲害吧?”文落詩一仰頭,笑得十分燦爛,“我去了趟寒聲城的藏書閣,補了補當今政局的知識。”
長曉雙眸漸漸睜大。
“沒想到吧?我也有這麼拼命努力的時候。”文落詩笑盈盈地說。
“我是沒想到,”長曉閉眼,帶着一絲無奈,“其實,你要是真想知道,可以直接來問我的。”
“不用,我之前一個人待慣了,自己看書思路更清楚一些。”
文落詩頓了頓,準備開始超長的演講:
“我覺得,當下核心問題,不在于上面那群朝堂中的人整天在争什麼。他們誰和誰鬥不是我能管的。問題在于整個社會上,很多根本不了解政治的普通人,受到了極大的波及,比如我和常绫。我不知道你算不算。當然,截止到目前說的這些,都是廢話。”
長曉聽到最後一句,“撲哧”一聲笑出來:“一點也不廢話。一般人意識不到這點的 。”
文落詩聞言,醞釀了一番,接着道:
“餘峥之所以敢這麼欺負常绫,再加上這麼多人不問緣由就敢造謠诽謗她,表面原因是她出演了個壞角色,實則不然。更深層的原因,是這個社會看不起像她一樣的露煙之人,欺負她不需要有任何代價,因為她本就是被鄙視的最底層,說她壞話和欺負她,好像在碾死一隻蝼蟻一樣輕松自然。
“就像餘峥說的,現在的情況是,他走在街上,就是比常绫直得起腰。這個想法很扭曲,可大多人意識不到這種社會共識有問題。這個你應該也知道,不然,之前你就不會說我們是一路人了。”
長曉眼神中有笑意,點頭。
接下來,文落詩的語氣略帶試探:“那我接着說了?”
長曉擡眸,靜候她下面的話。
文落詩像是下了巨大的決心,一咬牙,道:“我個人認為,核心問題,出在風壑身上。”
此話一出,長曉面色十分平靜,靜得像一潭死水,看不出任何情緒。但文落詩注意到,他的上揚的嘴角落了下來。
越平靜,越能證明内心最深處的慌亂,哪怕隻是一瞬間的慌亂。
這一點,她和長曉特别像,表面鎮定得很,實則恰恰證明了一點也不鎮定。所以,她一下子就明白,自己猜對方向了。
可長曉從此沉默,一直沒有回答。
她實實感到心下一慌,語氣有點蔫:“我直呼大名,是不是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