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落詩瞬間清醒:“你說什麼?”
常绫撲進她懷裡:“嗚嗚嗚嗚嗚我床邊有鬼……有鬼來我房間裡……”
長曉從屋中走出,十分震驚:“可是昨夜之事?”
常绫嗚咽着把頭埋在文落詩懷裡,使勁點了點。
文落詩和長曉都是剛起床,常绫一來,兩人都将昨天晚上的種種抛之腦後,對看一眼,明白了事态的異常。
待常绫慢慢平靜下來後,她抽噎着,一喘一喘,給兩人講了昨夜之事。
昨日,常绫回到院子裡,本沒有任何異常。她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偶然有人碰上她,問她今日有沒有見到總管事,她就說沒見到,也沒人起疑。總之,沒人發現總管事失蹤一事。
講到這裡,長曉看了一眼常绫,罕見地插了一句話。他說,這可以确定一件事,就是有人在戲班裡配合行事。簡單來說,就是有内應這件事,八.九不離十了。
後來,這場平靜終究沒有撐過晚上。常绫半夜二更三更之間,聽到屋裡有動靜,好像風摩擦紙張的聲音。她說,她睡覺很老實,但凡能把她吵醒了,聲音一定不小了。她恍惚間睜開眼,隐隐約約看到視野裡的左側,也就是她的床邊,似乎有一團粉影。
她心髒驟停了半拍,一直望着天花闆,沒敢轉頭。
直到她視線完全變清晰了,被窩裡的手也做好了施法的姿勢,她猛地一下向左轉身——
看到一個巨大的鬼,正趴在自己的床邊!
那鬼說是鬼,但其實也人模人樣的,像個認真打扮過的女娃娃。她頭上頂着孩童般的兩個發髻,身後濃密的黑發蓬松下垂,甚至腦門上挂着個齊頭簾,頭簾下還有個花钿。隻不過,仔細一看,那花钿根本不是花钿,而是一團妖豔的花型血管,從裂開的皮下擠出來,正流淌着滾滾墨綠色的血液。
那鬼是個皮包骨架,雙眼就是兩個黑溜溜的洞,洞上方兩個單薄的眼皮耷拉着,随着鬼的搖頭晃腦而擺動。
她龇牙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犬牙般的牙齒,大大小小、高高低低交叉在一起,還比正常人的數量要多,顯得淩亂而密集。
偏偏,她頭上精細地簪着粉豔的鮮花,耳朵上認真地帶着人指甲蓋做的耳墜,身上,哦不,那層幹枯的黃皮上,老老實實地套着一條粉色的羅裙。如今,她乖乖趴在床邊,粉色羅裙的裙角自然在地上攤開。她用隻剩骨架的一雙手戳了戳床,關節摩擦的聲音毫無規律地傳來。
看到常绫轉頭,那鬼動了動坐久了的腿腳,腦袋一歪:“呀,看到我了?”
常绫與她對視片刻,滿腦子空白,待反應過來的那一刻,已經不受控制地“啊啊啊”大叫出來。
這還沒結束,那鬼意識到自己被發現了,迅速化作一團粉煙,消失在屋中,隻留下床簾晃動。
緊接着,窗戶紙後面亮起來一陣光,這光帶着淡淡的粉色。突然,幾個幢幢人影在窗戶紙後面飄忽而過,又飄回來,左右來來回回,還時不時停下,像是在議論着什麼。
常绫的手緊緊地抓着被子,害怕得要命,卻不得不繼續看下去。若是此刻閉上眼,跟掩耳盜鈴沒什麼區别。
倏忽間一陣狂風刮過,這風中夾在着某種草藥的味道,吹開了屋子的門,也吹得常绫滿頭青絲飛舞,久久睜不開眼睛。待她重現睜眼,屋外已經恢複了平靜。她雙腿發軟,火急火燎下床,跑去門外一看,院子裡靜得可怕,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過。
“大概就是這樣,後半夜我一直沒睡,但鬼也沒再來過。”常绫的手緊緊攥着一個茶杯,可指尖還在不停顫抖着。
長曉閉上眼,像是在思考這其中的可疑之處。
整個房間沉默了許久。
半晌,文落詩忽然道:“你剛剛說,那趴在床邊的鬼消失之時,是一團粉煙?”
長曉“唰”地一下睜開眼。
常绫頂着沾滿淚珠的眼眶,緩緩擡頭:“對,屋裡本是黑的,所以那團煙的顔色極為清晰。”
“我的意思是,這恐怕是個線索。”文落詩給長曉遞了個眼神。
“常绫姑娘,你覺得這情形,是真的有鬼從鬼界跑來魔界?”長曉毫無壓力地接過文落詩的眼神,把話題順上。
常绫很認真地想了想:“鬼一般不能随意離開鬼界的吧?”
文落詩淺笑着點頭:“嗯,離開的話,也頂多去人間蒙蒙凡人,到不了這裡。”
長曉在一旁,很自然地打趣道:“若是你不信,我倒是可以去趟鬼界,找鬼帝幫忙查查,有沒有出逃的鬼。不過,估計什麼也查不到。”
文落詩聞言,擡眸,淡淡看向長曉:“你面子可真夠大的。”
長曉一愣:“這不是重點。”
文落詩收回眼神,懶得理他。
常绫好像明白了什麼,手中茶杯不再抖動:“所以,你們的意思是……”
“這件事,大概是誰在扮作鬼吓唬你。而究竟是誰,其實也不難找,畢竟 ‘粉煙’是個重要線索。”長曉斂袖提壺,給常绫的杯子裡重現倒滿茶水。